“哥哥,我們出去走走!”
不管兄長愿不愿意,朱佩硬拖著兄長向外走,“外面有座漂亮亭子,我們去亭子里外,聽話,回頭我送你一塊好石頭。”
朱佩非常了解兄長,只要說給他找塊好石頭,他就會乖乖聽話,別的孩子要用糖來哄,而他必須用石頭來哄。
朱哲立刻站起身,咧開嘴笑道:“好石頭在哪里?”
“明天拿給你!”
朱哲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道:“是在寧哥兒那里嗎?”
朱佩翻了個白眼,那個臭小子只給他一塊田黃石,他就記住了,自己給他那么多,他就記不住。
朱佩只得沒好氣道:“是了,是在他那里,明天我去找他。”
“我也要去!”
朱佩眼珠一轉,笑道:“你去可以,但必須給皇后娘娘雕個像,雕得好,我就帶你去。”
“觀音娘娘在哪里?”
朱佩的額頭出現三根黑線,怎么就記住了觀音娘娘呢?
她只得含糊道:“走吧!我們去亭子里。”
朱佩拉著兄長來到一座假山上的小亭子里,乳娘在幫忙把一袋田黃石也拎了過來。
朱哲坐下四處張望,朱佩指了指正在不遠處賞花的曹皇后,小聲對兄長道:“那個穿長裙子的就是皇后娘娘,你給她雕一個像,我給你找一塊最大的黃石頭。”
“好!”
朱哲一口答應,他靜靜注視著曹皇后,注視了近一刻鐘,他便從袋子里摸出一塊長條型的田黃石,用刻刀輕輕地雕刻起來。
他不用再看曹皇后,曹皇后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印在心中,只要一天時間他就能刻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石像。
朱佩走下亭子,對曹皇后笑道:“可以了,我兄長記住了,下午就能刻好,我們下午可以出宮嗎?”
“當然可以!”
曹皇后又猶豫一下,“過幾天可能官家也想請你兄長刻一個雕像,不知你們能不能再進宮一趟?”
朱佩心中頓時對曹皇后充滿了好感,堂堂的皇后,竟然用一種商量的口氣征求自己的意見。
她笑著點點頭,“如果像今天一樣,那沒有問題。”
“當然會和今天一樣,如果官家不是需要雕刻人像,或許就不用麻煩你們跑一趟,直接把圖樣送到你們府中。”
朱佩默默點了點頭,這樣當然最好。
曹皇后又看了一眼亭子里正全神貫注雕刻的朱哲,她笑道:“真不用再觀察一下我嗎?”
朱佩搖搖頭,“真不用了,他刻了這么多年,從來不需要再看第二次。”
“那好吧!”
曹皇后微微笑道:“中午在這里吃飯,然后你們就可以回去了,不一定今天非要刻出來,慢慢刻也可以。”
“謝皇后娘娘寬容!”
“你們在這里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曹皇后微微欠身,便在眾宮女的簇擁下快步離去了,朱佩懊惱的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剛才自己為什么不拒絕,非要留下來吃飯呢?
曹皇后的午膳并沒有想象那么豐盛,其實很簡單,只有十幾個菜,這還是有客人的緣故,若沒有客人,曹皇后一般也就用四五個菜,這是曹皇后最值得稱道之處,她的儉樸、低調,不干涉朝政,贏得了滿朝文武的尊重。
盡管天子趙禎異常寵愛張貴妃,但也不敢輕言廢后立新皇后,相比之下,張貴妃的生活就奢侈得多,當然,天子趙禎都是在張貴妃那里用膳,一次擺上百余道菜,大臣也不好說什么?
但曹皇后的儉樸和張貴妃的奢侈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朱哲都是由乳娘照顧他吃飯,除了新年、中秋等特殊日子外,一般都不和家人一起用餐,今天也不例外,餐桌上,只有朱佩和曹皇后兩人。
這時,朱佩將一座雕刻的精細入微的石像放在桌上,推給坐在對面的曹皇后。
曹皇后頓時又驚又喜,這么快就雕好了?
她顧不得用膳,連忙拾起小石像,正是自己在花叢中回眸看花的瞬間,神情恬靜柔和,嘴角隱隱有一絲笑意,自己的發型、容貌和服飾都精準地呈現出來,尤其自己的容貌,不僅是相像,還有一種神韻,衣裙的線條也十分流暢,最好的畫師也無法畫出這樣的效果,這卻是雕像,曹皇后簡直愛不釋手。
她連聲贊嘆道:“你兄長雕刻天賦簡直是神來之筆,不可思議。”
朱佩得意洋洋道:“別人是用手和眼睛雕刻,而我兄長是用心來雕刻,所以他的雕刻和別人不一樣。”
這卻是范寧對朱哲的評價,被朱佩信手拈來,曹皇后點點頭,“用心來雕刻,這話說得好!”
曹皇后猶豫一下又道:“能不能請你兄長再給雕一座像,我想送給母親,她已經很久沒見到我了。”
朱佩心中著實感動,毫不猶豫道:“過兩天我就給皇后娘娘送來!”
范鐵戈的船隊是昨天夜里抵達京城,所謂船隊,其實就是由三條千石的貨船組成,運載著近百塊大型太湖石以及數百塊精品太湖石和上千塊已經雕刻完成的田黃石,為了在京城開店,范鐵戈足足準備了兩年,這次他要一鳴驚人。
和范鐵戈同來的還有兩名平江府店的伙計,另外兩名田黃石雕匠也一并進京。
店鋪已經裝修完畢,相國龐籍親自給店鋪題寫了店名,并不叫‘范氏奇石館’,這個名字太普通,不符合京城店鋪起名‘新奇酷’的風格,范寧便給店鋪起名為《石破天奇石館》。
金邊黑底的巨大招牌上,‘石破天’三個白色大字寫得龍飛鳳舞,下面用正楷寫著奇石館三個小字,最右邊寫著‘龐籍題’三個字,使整個店牌十分有氣勢。
店鋪正面是歡樓,上面已經扎滿了彩帶,使得新店顯得格外讓人矚目。
在歡樓上還有十幾根長長旗桿,上面挑著三面旗幡,中間自然是店鋪名‘石破天’,兩邊旗幡則寫著‘精品太湖石’和‘至寶田黃石’,一里外都能清晰看見。
店鋪基本上已經籌辦完成,一樓的貨架上擺滿了上品和精品小太湖石,大型太湖石則放在緊靠汴河的倉庫內,店鋪內只有十幾塊一人高的中型太湖石。
二樓則是田黃石的天下,店鋪貨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數百塊已經雕琢完成的田黃石擺件,價格十分昂貴,最便宜的一塊都要十貫錢以上。
在二樓的一座柜臺前,范寧將一塊有檀木底座的凍石田黃觀音像放在高高的柜臺上,這是朱哲雕刻的石像,約一尺長,標價五百兩銀子,且不還價,另外還有梅蘭竹菊四座小品,標價一千兩銀子,這兩件田黃石是目前店鋪中的最高價格。
趙宗實則在一旁仔細地欣賞每一塊田黃石,他投了三千兩銀子,成為這家店鋪的小股東之一。
為此他特地去了解田黃石,他才知道,受到天子喜愛的影響,田黃石已經成為權貴和士大夫的觀賞石新貴,雖然還沒有完全出名,但上升趨勢十分強勁。
“范寧,我打聽到一個消息,田黃石已經被列為一等貢品,不準再新增民間礦區,朝廷派去一名礦監。”
范寧打趣笑道:“意料之中的消息,這種石頭產量很少,把它壟斷不正好符合官府的一貫做事風格?”
“你這話里帶著譏諷呢?”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范寧已經從龐籍那里得到這個消息了,只是范寧沒有想到的是,除了他們買下了三千畝的礦區外,龐籍居然也投資買下了千畝的礦區,據說張堯佐家族也在和官府協商買礦,雖然官府已經壟斷,但憑著張堯佐的權勢,還是能夠從官府手中挖下一塊。
“這幾塊田黃石怎么”
趙宗實發現了觀音像和四君子小品石,著實令他大為驚訝,居然標價五百兩銀子和一千兩銀子,“為什么它們會這么昂貴?”
這時,身后傳來朱佩清朗的聲音,“因為雕刻它們的人是用心來雕刻,天下第一無二。”
朱佩穿著一件錦袍,頭戴紗帽,唇紅齒白,神采飛揚,變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趙宗實有些愣住了,他不認識朱佩,卻也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范寧,這位是?”
范寧笑著介紹道:“這是我的同窗好友朱佩,官宦子弟,目前住在京城,也是奇石館的東主之一。”
趙宗實感覺朱佩是個小娘,但聽說范寧說是同窗好友,他又疑惑起來,這時,走在后面的明仁向他猛使眼色,他便不再多問,微微欠身笑道:“在下趙宗實!”
朱佩目光銳利地看了他一眼,又和緩下來,向他點點頭,又對范寧道:“我有話對你說,你跟我來!”
范寧只得對趙宗實歉然道:“趙兄請慢慢看,我去去就來。”
范寧跟著朱佩下了樓,來到大街上,緩緩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