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修文剛走,劉院主便將學堂的五名教授請到自己房間。
劉院主一臉為難的對眾人道:“剛才我和趙學政商討過,恐怕我們的方案不行!”
負責教中舍生楊教授點點頭,“這是在意料之中,畢竟縣士選拔賽不可能為我們一家修改規則,那么院主得做出決定了,我的意見還是穩妥起見,選三個中舍生參賽。”
嚴教授眉頭微微一皺,“可這樣對范寧不公,他畢竟是年考第一名。”
“第一名又怎么樣?”
另一個教中舍生的賈教授十分不滿地瞥了嚴教授一眼,敲了敲桌子道:“這可不僅僅是個人利益的比賽,它同時也是各學堂的排名比賽,我們始終被縣學附屬學堂和余慶學堂壓住,排名全縣第三,不就是前兩屆比賽成績不佳嗎?”
嚴教授還是不太贊成,“事關學生科舉前途,我們不能這么草率。”
劉院主又問德高望重的張教授,“張教授的意見呢?”
張教授六十余歲,須發皆白,負責教上舍生,是上舍生能否考上縣學的關鍵,他在延英學堂呆了近十五年,威望很高。
張教授緩緩道:“縣士選拔賽首先是團體比賽,既然是團體比賽,就要求三名學生齊心協力,默契配合,我很擔心兩名中舍生和范寧組成團體會不會發生內訌。
雖然范寧個人能力很強,但好漢雙拳難敵四手,沒有一個齊心的團體,個人能力再強也會落敗,如果學堂進不了四強賽,范寧即使在個人賽中發揮再好,他也選不上縣士,最后延英學堂一無所獲。
我個人覺得應該從大局考慮,選三名配合默契的中舍生出戰。”
這時,教孟子的蔡教授也道:“張教授說得對,范寧也有弱項,他書法不佳,這就需要徐績和陸有為兩人替他彌補,但照眼前的情形,他們肯定不愿意,我延慶學堂就危險了,我擔心到最后,三個人都選不上縣士。”
劉院主見已經沒有必要再討論下去,便開始走最后一步流程,“那我們表決一下吧!同意范寧參賽的請舉手。”
除了嚴教授,其他四人都沒有舉手,劉院主無奈,只得做出了決定。
“好吧!就派徐績、吳健和陸有為三人代表我們學堂參賽,我再重申一遍,這份名單絕對要保密,不能向任何學生透露。”
.......
眾人離去了,劉院主負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他還在考慮變通的辦法,必須要給范寧去參加縣士選拔賽的機會,如果失去縣士選拔賽資格,那就意味著范寧無法參加童子試了。
童子試是實行推薦制,各學堂推薦給縣里,縣里再推薦給州府,考完解試后,再由州府推薦給朝廷參加省試。
它不像成人科舉,有三個舉人聯保就能參加解試。
如果范寧無法參加縣士選拔賽,那就是黑箱操縱,延英學堂公平、正義的精神就徹底毀了。
可如果強行讓范寧和徐績、陸有為代表延英學堂參賽,很可能因三人內訌,第一輪團體賽就被淘汰。
三人的基礎得分太差,就算參加最后個人賽,也一樣會名落孫山。
劉院主必須要考慮一個兩全的辦法,他始終覺得自己分為兩個隊去比賽的方案最合適。
關鍵是怎么才能實現自己的方案?
沉思良久,他轉身對門口的茶童道:“你去把嚴教授找來!”
不多時,嚴教授匆匆走來,一進門他便不滿道:“院主,我們不能剝奪范寧參加縣士比賽的機會!”
“我知道,我也不想剝奪他的機會,他是第一名,他應該代表延英學堂出戰!”
“可是....名單不是定了嗎?”
“名單只是定了一份而已,我們要想辦法再定一份名單。”
嚴教授有點糊涂了,“院主不是說,趙學政不同意我們方案嗎?”
劉院主微微一笑,“趙學政不同意沒關系,只要縣令同意就行了。”
嚴教授大喜,“那我們該怎么做?”
劉院主附耳給他說了幾句,嚴教授連連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他!”
.......
午休的鐘聲敲響,在中舍生課堂外,徐績向好友吳健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學堂旁邊的竹林,徐績小聲對吳健道:“已經決定了,你是第三個參賽人選!”
吳健頓時喜極而泣,他忍不住捂住臉低聲喊道:“太好了!”
吳健是年考第四名,和前三失之交臂,這就意味著他沒有資格參加縣士選拔賽,也失去了參加童子試的機會。
所以發榜那天他見到范寧才會那樣憤怒,是范寧擠掉了他的名額。
徐績冷笑道:“是咱們的強硬抵制有了效果,院主和教授們才不得不放棄那個小鄉巴佬,哼!跟我徐績作對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老徐,這次真的感謝你了!”
“不用客氣,咱們兄弟說這些干什么,下次去縣里,你請我喝杯酒就是了。”
“一定!一定!”
兩人勾肩搭背地去飯堂了。
......
午休鐘聲敲響,范寧和劉康一起前往飯堂。
路過紫藤架下時,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范寧!”
范寧回頭,見是嚴教授躲在一根柱子后向他招手,他心中有些奇怪,便上前問道:“嚴教授找我有事嗎?”
嚴教授焦急道:“你快跟我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劉康,你先去,我呆會兒就來!”
“你快點!”
劉康先走了,范寧跟著嚴教授來到一個隱蔽處。
嚴教授向左右看看無人,這才小聲道:“情況有些不妙。”
范寧一怔,“什么事情?”
嚴教授滿臉遺憾道:“今天上午,參加縣士選拔賽的名單已經定下來,你不幸落選。”
范寧頓時大怒,“憑什么!”
嚴教授嘆了口氣,“主要是中舍生堅決抵制,其他四個教授也一致認為你參加選拔賽,會導致學堂會被淘汰,劉院主也沒辦法。”
范寧冷笑一聲,好一個一致認為,如果沒有徐績祖父在背后施壓,會有這樣的事情?
“那劉院主的態度呢?”范寧平靜地問道。
“范寧,劉院主現在的壓力很大,前天徐績的祖父來學堂向劉院主施壓,要求你公開向徐績道歉,否則徐績就轉學走。
其他好多中舍生的家長也紛紛寫信來,要求院主開除你,就因為發榜那天你打了一名中舍生,這些中舍生都回家告狀。”
“嚴教授,說這些沒有意義了!”
范寧擺了擺手問道:“名單已經交給縣里了嗎?”
“還沒有,但明天中午前報名要截止,院主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你去找朱大官人,他應該有辦法。”
“我知道了,謝謝教授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范寧轉身便飛奔而去,嚴教授輕輕嘆了口氣,希望院主的一番苦心,這孩子能理解。
范寧一口氣奔到大門口,正好看見朱佩要上馬車。
“朱佩,等一等!”
朱佩回頭眨眨眼睛笑道:“阿呆莫非也吃厭了學堂的豬食?”
“不是這樣,我想請你幫個忙。”
朱佩調皮一笑,“你說說看,我考慮一下,再決定收多少利息?”
范寧便將上午教授投票之事說了一遍。
朱佩臉色一變,冷冷道:“我就知道某些人不會甘心。”
“時間不多,明天一早院主就去縣里交名單。”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祖父。”
朱佩嫣然一笑,伸出白嫩的小手掌,“說好了,這次三分利息!”
范寧嚇一跳,“太狠了,比高利貸還狠,少一點,一分如何?”
“不行,最少兩分!”
范寧涎臉笑道:“一分半,已經不少了。”
朱佩哼了一聲,“好吧!今天本衙內就算吃個虧,讓你一次。”
兩人一擊掌。
朱佩立刻對丫鬟道:“不吃飯了,我們立刻回府!”
......
下午,劉院主正在房間里寫報名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速給我通報,我要立刻見你們劉院主。”
劉院主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朱大官人比自己想象的要來得快。
“快快請進?”劉院主連忙高聲道。
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高胖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正是朱佩的祖父朱元甫,劉院主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原來是朱大官人,稀客啊!快快請坐。”
“少給我假惺惺的!”朱元甫一臉怒色。
劉院主一點沒有生氣,笑瞇瞇道:“出什么事情了?我莫非哪里得罪了大官人?”
“哼!我來問你,范寧考了年考第一名,他為什么不能參加縣士選拔賽?”
劉院主故作驚訝,“大官人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你別管我是怎么知道消息,我只問你,是不是真的?”
劉院主嘆口氣,“我也很遺憾,教授們都認為他無法代表延英學堂參賽。”
“哼!無非是范仲淹倒臺了,一個個墻倒眾人推,連你這個院主也這么勢利。”
“我哪里勢利了?”
劉院主見他說話難聽,心中也著實有點惱火。
“正因為我是院主,我才不僅要考慮學生個人的利益,還要考慮學堂的利益,所以我才不得不違心做出這個決定,但并不代表我不幫范寧。”
“那你打算怎么幫他?”朱元甫譏諷地問道。
“我已經聯系了木堵鎮官辦學堂的韓院主,我和他進行條件交換,延英學堂在三年內給他十個名額,他答應這次范寧代表他們去參賽?”
“那最后結果呢?”
“最后結果我也在等,韓院主要去縣里換名單,把原來的舊名單換回來。”
“已經來不及了!”
朱元甫一口否定,他鐵青著臉道:“他們的名單已經過審,無法再換,我還以為你們的名單也交了,沒想到居然還這檔子事,要不是佩兒告訴我,范寧這孩子的前途就被毀了,你糊涂啊!差點要壞大事!”
劉院主當然知道已經來不及,他壓根就不指望韓院主那邊。
劉院主便不慌不忙道:“其實我做了兩個方案,如果韓院主那邊不行,那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就看朱大官人愿不愿幫忙了。”
朱元甫忽然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劉院主似乎知道自己要來,挖好坑在這里等著自己呢!
不過他卻不生氣,能幫范寧出線,落入這個坑,他也心甘情愿。
“你先說說看。”
劉院主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捋須笑道:“本來我的計劃是派兩個隊去縣里參加選拔賽,范寧和朱佩一組,其他三人一組,這樣前五名都有機會,但我這個方案被學政一口否決。”
朱元甫眼中頓時有了濃厚的興趣,“你是說佩兒也能參加?她可是小娘子。”
劉院主微微笑道:“規矩是人定的,再說選拔賽的條款中,也沒有哪一條說小娘子不能參加,主要是五人參賽,會涉及不少選拔賽的規則改變,趙老兒嫌麻煩,不愿幫這個忙。”
“就改幾條規則那么簡單?”
劉院主笑了起來,“其實就是李縣令的一句話。”
朱元甫呵呵笑了起來,“那你不早說,李縣令還欠我一個人情,他若不答應,我就去找董知府,我就不信壓不倒他。”
“大官人言重了,這對李縣令其實只是區區小事。”
朱元甫點點頭,“這件事就這么定了,我現在就去縣里。”
劉院主站起身道:“我也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