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她貪慕錢財,而實在是環境所迫。
此去清流山,漫漫路途遠。人在江湖飄,處處得花銷。用膳得花錢,投宿得交費。
況且,也不知道李愁容是個什么樣的人?萬一,她給大師兄看病,需要高額診金呢?
趙莊主好像有洞穿人心的本領。他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微笑著雙手奉上:“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煙香一看那疊銀票,眸光一亮。那么厚一疊,發財了!發財了!她心里正歡呼著呢。
誰知,楚天闊卻婉言謝絕:“趙莊主。不必如此見外。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你還是將銀票收回去吧。珠寶箱還給你。我們也該趕路了。就此別過。”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煙香臉上的笑容瞬時凝固了。
怎么說是舉手之勞呢?為了這箱珠寶,大師兄可是受了傷,險些丟了性命的。當然,她因禍得福,敲詐了那些山賊一筆。
況且,提著這珠寶箱下山,也算是一件苦力活不是?總而言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煙香小聲嘟嚷道:“大師兄!”
趙莊主經營四海錢莊,生意興隆,察言觀色的本領總是有的。他注意到了煙香的細微表情變化,便已猜中她內心。
他果然是個明白人,見楚天闊不收,便欲將銀票塞到煙香手上。
煙香明明很想要,卻非得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她連連擺手,客套至極:“這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不好意思!
趙莊主不容推脫,將銀票硬塞到煙香手中。嘴里說著:“應該的。應該的。姑娘還是收下吧。以后前來四海錢莊做客,老夫當盛情款待。”
煙香手抓著銀票,要揣進兜里,又特地瞄了大師兄一眼。
楚天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頗有幾分無奈:“那就收下吧。還不謝謝趙莊主!”
趙莊主大笑道:“不。不。不。該感謝的人是老夫。”趙莊主目光在楚天闊身上打轉,看楚天闊溫文爾雅,舉止大方,談吐自如。雖面容憔悴,不修邊幅,卻有一種落拓不羈的灑脫。
他怔怔地問:“請問這位公子是?”
楚天闊并未回答他的問題。猛然想起里長說的,此地不宜久留。他笑容頓失,變得表情凝重:“我們趕快離開這兒,要山崩了。”
趙莊主和同行那人,皆面露驚慌之色。難怪剛才一路行來,路上鮮少有人。那名翩翩公子,將珠寶箱用包袱裹好,提起珠寶箱。
四人正要離開之際,聽見一聲山崩地裂的聲音。
煙香抬頭一看,山上的巖石震動起來,一塊一塊往下掉。隨著駭人的巨響,山坡突然發生滑坡。從高處驟然崩下巖石。無數巨石,紛紛順著山坡滾落下來。不斷落到地面,砸向房屋樹木。
她膽戰心驚,失聲尖叫起來:“大師兄。山崩了!”
楚天闊一邊躲避不斷落下的巖石,一邊招呼大家趕快撤離。他拉著煙香往前奔跑。
山崩來了,天昏地暗。山岳開始怒吼,巨大石塊滾落下來。
一切只持續了片刻。
片刻功夫,整個山頂都崩塌了。巨大的巖石轟響著沖下來,瞬間將山下全部掩埋了。
一瞬間,支離破碎,飛沙走石。整個村子夷為平地,灰塵在天空中飛舞。
山崩地裂的驚顫聲已經遠去,大地留下廢墟。
水脈和東方紅出現在白虎山附近。
遠遠望見有座山殘垣斷壁,滿目瘡痍,一片狼藉。水脈心中隱隱不安。
他們還未到達發生山崩的村莊,就聽到附近村民在議論紛紛。
有一粗腳大漢,猛拍胸口,心有余悸:“我們正在喝酒,剛好發生山崩。若不是跑得快,早就沒命了。”
另一人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贊道:“真行!算你們福大命大,跑得快。”
那粗腳大漢抹了把汗:“還好!還好!”
東方紅和水脈,走近議論的人群,拉了一個人問:“打擾了,這兒發生了什么事?”
那人指著遠處那座殘垣斷壁的山,嘆息著:“前面那座山,叫白虎山。發生山崩,山石滾落,壓死了一個年輕人。”
“真可惜。那年輕人好俊呢。”有人扼腕長嘆道。
白虎山,那不是楚天闊和煙香去的地方?
水脈沒來由打了一個寒顫。她懸著心,艱難開口問道:“這位大哥,有聽說那年輕人叫什么名字嗎?”
那人搖頭晃腦,想了半天,才回:“聽說叫什么闊!”
東方紅面露驚愕之色。
水脈的耳朵嗡的一聲響,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她握緊拳頭,捂在胸口,整個人怔得好似遭受了雷擊一樣。周圍人又說了什么,她統統不知道。
是他嗎?真的會是他嗎?不!一定不是的!
東方紅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扶著她的肩,安慰道:“你先別往壞處想。那人不一定就是楚天闊,我們去看看吧。”
水脈聞言才回過神來,她心急如焚,往發生山崩的村莊奔去。
東方紅緊隨其后。
目之所及,一片廢墟。房屋被夷為平地,灰塵漫天,慘不忍睹。
有許多人圍觀著,有兩人抬著擔架,架上躺著的人,被一張白布蓋住了。
那張白布,白得無比刺眼。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水脈只覺得大腦木木的,心也是木木的,仿佛瞬間失掉了所有的直覺一般。她的心情無比沉重。
強烈的恐懼與悲傷席卷了她,撕裂了她的理智。她幾乎不能控制自己地奔了過去。
人群卻把她擋在外面。
里正撥開人群,看到水脈和東方紅,正色道:“我是本地里正。你們是什么人?”
東方紅臉上盡是悲哀的神色,嗓音沙啞:“我叫東方紅,是鳳城捕快。那個被山石壓到的人,也許是我們的朋友。”
眾人驚訝地看著他們兩人。
“你們的朋友?那讓你們埋好了。”里正淡淡說道。
那兩人把抬著的擔架就地放下。
水脈看著那副擔架,心已經涼到快凍成冰。
東方紅手抓著她的肩,悲戚地說:“我去看看。”
水脈揚手揮開他。
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雙腳如同注入千斤重鐵,她走的好苦好難。
眾人紛紛驚愕望著她,慢慢讓開,讓出一條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