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信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段過往。
因為謝九太優秀?
怎么想,也還是她家謝顯更優秀啊。
謝顯笑瞇瞇地摸上她的眼睛,都在眼睛里呢,太甜了。
“好吧,至少當時不少人是那樣認為的。”
他當然不在此列。
“我是自視甚高,可也不至于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對于有真才實學的我還是認可的。”
蕭寶信笑盈盈地將他手給握住,繼續盯著他,聽他繼續說。
陽光那么美好,他們就只是坐在這里,手拉著手就很幸福了。
‘…可惜不能繼續那個…’
蕭寶信悄悄把手給收回來了,有些時候,盡在不言中還是挺美的。
謝顯干咳了一聲,當然沒那么一回事。
事實上,他與謝九一度曾經相交甚好,雖說彼此都較著勁兒,可畢竟沒有相防算計相護防著,在他看來,那是良性競爭。
只不過看在謝母眼里,袁夫人眼里,就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謝顯自幼多病,一年有大半年要拿藥調理,甚至有一次好懸命都沒救回來。
謝侍中那么看重謝九,甚至動用人情請了王家已然仙去的書畫大家王安。
若非謝侍中的情面,王安那也是王家標志性人物,無論如何是不會收個庶出子弟為徒的,由此可見謝侍中待謝九的看重。
為何看重,那是當下一代接棒人安排的。
袁夫人首先就替兒子不平,他兒子只是病弱,可不是活不起了!
夫妻倆因為這個沒少起爭執,難得的一對神仙美眷,也抵不過親生兒子。
謝母自然也看不過去的,謝九,那是庶出。
一旦謝九真的培養起來,而養大他的野心,讓謝顯如何自處,難道要嫡長房向庶出房里的二小子低頭嗎?
她能容他長大,能容他高官厚祿,可不能容他的兒子把嫡支給壓下去。
況且,她并不喜歡謝晴,太過鋒芒畢露,張揚的過份,以至于很多人只知謝家的謝九,而將謝顯視若隱形。
是個有才華的,可是那身子,只怕不行…
都這么說。
天長日久,誰能受得住?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謝顯與謝九一同去瓦官寺爬山。
那正是十一月,建康城難得下起了雪。并不多大,可連累帶冷就夠謝顯一嗆,回到家就發起了高燒,救治了七天,才總算把病情給控制住。
在他清醒后,才知道謝母罰了謝九在祠堂里已經跪足了七天。
連謝侍中求情都被謝母給一茶盞給砸了一腦袋的包。
謝母并沒有明說,可誰都看出來了,她疑心謝九居心叵測,想對謝顯下手呢。
在那之后,謝九與他就不再親近了。
兩人形同陌路,而謝九可以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跟一些紈绔子弟攪在一起,不學無術,謝侍中幾次相勸未果,也無奈放棄。
過了一年多,借著游學就走了,一去就是幾年,后來哪怕短暫地回來成了個家,也沒能栓的住他。
“其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九郎有他的才華,阿爹有扶植他的理由,謝家必須一代一代往下傳;祖母有她固守的原因,這是守家的根本,如果庶子庶女都不安守天命,非要與嫡子嫡女爭上一爭,鬧的雞飛狗跳,家都不和,又怎能興?”
“不能說誰對誰錯…”
謝顯道:“這是思想,與眼界決定的。也是這個社會決定的。”
所以。
他還是相信謝九的吧。
至少通篇聽下來,謝顯對謝九的評價還偏正面。
“你相信他?”
“我相信他的智商。”謝顯笑。
至于別的。
太久了。
人都會變的,誰知道會往哪個方向變?
像謝九那樣的人,本就該是個有抱負有志向的。他與二叔不同的是,二叔更認命,也更在意謝家。固然怨命運不公,也想爭一爭,可真到了損及謝家,傷及骨肉親情的事,二叔是不會做的。
廢太子曾意欲向他下手,而授意謝二爺,謝顯如何能不知?
謝二爺寧可假裝受傷,而被廢太子棄如敝屣,這都在謝顯心里呢。
而謝九表面豁達疏闊,心里卻一直憋著一股子勁兒。
這在謝晴離開建康那一天,他外出相送,從謝晴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
天高海闊,跳出這個謝家,跳出這繁文縟節的嫡子傳承制,你又是什么?
你又比我強到哪里?
謝九那事兒在蕭寶信和謝顯夫妻這里就那么過去了。
盡管在事后聽說謝三爺鬧事鬧到易安堂,再鬧容安堂的時候,謝九一口大白牙都快咬碎了。
謝晴之所以能聽聞,那是謝三爺回到三房之后與王夫人吵了起來,王夫人與蔡夫人抱怨,蔡夫人又和兒媳王十二娘說道,他再在自家媳婦嘴里聽聞的。
夠曲折輾轉的,謝九聽后腦袋都大了。
這事兒他是知道不假,可真沒意思往謝三爺那捅,沒半點兒收益的事兒他不干。
謝三爺就是個不靠譜的,沒看實證都擺那里了,他也只是鬧了一大通,狗屁能耐沒施展,就那么悄無聲息又把事兒給壓下去了?
估計謝寧的鬼魂回來親自抱冤,謝三爺還能掘起一把,否則任誰說他都能自我給排解了,不當真事聽。
誰能想到就是這么湊巧,在他在謝三爺旁邊的時候,讓人把底子給掀了。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至少謝母立馬就會懷疑到他。
那老太太有被害妄想癥,有個風吹草動就疑心有人要害謝顯。
真是。
說的最實在的一句話,想殺謝顯的多了,他謝九算老幾?!
可這事兒也只能憋心里,自己憋屈,人家也沒指明道姓懷疑他,連點兒風聲都沒放出去,他要親自上門解釋,那還不是此地無銀,不打自招,心虛嗎?
憋屈!
真憋屈。
真要是他授意也行,實實在在的和他沒一文錢關系啊,這就讓人不爽了。
更不爽的是謝三爺還顛顛跑來跟他親自說:“三叔信你,咱們謝家人千萬要團結一致,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
“這事兒就當沒聽到過一樣,罷了!”
謝九一口老血好懸沒噴他一臉,這是當天他勸他的話!
用得著你拾人牙慧,安慰人!?
——不,這絕對不是安慰,是膈應人。
“三叔,你真是我親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