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捧著抄了半個月的佛經進屋子的時候,謝顯已經聽著丫環的回稟,迅速地直起了腰,并與蕭寶信保持在一手臂寬的坐距。
只是微微亂的發絲出賣了他。
謝琰只當沒看到,爹娘倆膩歪他都習以為常了。
能這么避諱他,顯然剛才不是拉拉小手那么簡單。但不是他作為兒子該置喙的。
如果說重生后在后宅看到的那些個陰私只是把他變成了恐婚,還沒完全變成恐女,原因也只有一個,大概就是親爹親娘的婚姻了。
除了日常齁人,就是…齁人。
他能看到陰暗,但也能看到陽光。
沒一棒子打死他。
“阿爹,請指教。”謝琰規規矩矩的把手里捧著的佛經遞上去。
“叫叫…”奶奶的聲音,緊跟著一張小胖手遞過去的是謝琪的鬼畫符,謝顯也看不出上面寫的是什么,反正滿滿的,都是線條。
“阿琪很棒。”謝顯例行夸贊,“以后也要和兄長一起,好好練字。”
“是,爹爹。”謝琪這都是跟謝琰身后學的,很有些架式了。
沒用謝顯出手,謝琰先摸摸謝琪的頭,自豪地夸道:“阿琪真棒。”
謝琪笑的見牙不見眼:“棒棒!”
謝顯認真看了看謝琰的筆跡,“進步空間還很大,繼續努力。”
“不用藏拙,寫到你最好。”后面又補了一句。
謝琰真心想哭,之前不是沒有藏拙的心,總覺著畢竟是不到三歲的孩子各方面太出眾也不是什么好事。雖說是窗戶紙,可畢竟沒捅破啊,還是得有點兒基本的敬畏。
但后來幾次三番被說進步空間很大,他就知道了,這是親爹嫌棄他這字寫的不好。
可他現在是用了真心寫的,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了。
本來他前世就不是什么文治武功的全才,字也不過是普普通通拿得出手,想來他現在年紀還小,拿筆并不是那么遒勁有力,前世還能沾著年富力強,手勁夠大,寫出來不好看好歹還能夸句有風骨。現在,他小小的身體沒那么大能量頂多有前世五六分的功力,真勉強夠不著親爹的水準。
“這已經是寫到我最好了。”謝琰未免二次傷害,還是交了實底。
謝顯挑眉,半晌被噎的沒說出話來。
最后皺了皺眉:
“以后要加強練字的功夫,每天多一柱香的時間寫字。”
謝琪在謝顯教導謝琰的功夫已經擠到了蕭寶信懷里,他不像謝琰身體里有個老靈魂,滿臉抹不開的肉,他跟親娘還是很親的,雖說親娘最愛吼他,跟她也最親。
“阿娘,阿娘…”捧著蕭寶信的臉就吧唧親了一口。
蕭寶信看了謝顯一眼,這是跟他親爹學的。
謝顯也是,對待謝琪就不似謝琰這么小心,跟她在一塊兒也不避諱著兒子,聲稱這是愛的教育,讓兒子從小知道什么是和諧友愛的一家人。
蕭寶信:“……。”
“行了,下去玩吧。”謝顯把倆兒子都給轟走了,他們親爹脆弱的小心靈還未得到完全的撫慰,他們就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嘆了口氣,正要拉著蕭寶信一訴衷腸,就聽隔間屋里傳來了響亮的哭聲。
倆雙胞胎女兒醒了。
蕭寶信摸摸他的頭,去撫慰倆閨女去了。
謝顯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制止,非永平帝自愿的。
太皇太后突然甍逝。
根本就沒有任何預兆,吃完飯,喝著茶,突然間一頭就扎到地上,待宮女嬤嬤們上前人已經沒了呼吸了。
太皇太后死了,雖說喪儀不用皇帝操辦,但他是需要守孝的。
他是皇帝不假,也不用像平民百姓那樣守個年把月的,以天代月,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宮里的事務一下子就將永平帝給綁住了身子。
宣城長公主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進了宮,親弟弟一直教養在太皇太后膝下,她心里也一直感念著太皇太后的周全。
“怎么會突然人就沒了。”宣城長公主快人快語:“別又是后宮還是世家什么的又拿皇祖母下手了吧?”
宣城長公主純粹是沒過腦子直接走嘴。
想也知道太皇太后現在于后宮爭斗是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這就不是個貪權戀戰的,樂的享受皇帝給的孝敬,人家以養天年還享時間不足夠呢,向來是誰當皇帝聽誰的,皇帝寵誰她寵誰,最是見風使舵的這么一個人。
一切開始改變是在什么時候呢?
潘家送了賢妃進宮?賢妃生了兒子?
還是蕭皇后親生兒子中宮嫡子死了的時候…
永平帝心里咯噔一聲。
“小十七可怎么辦,他才六歲。”宣城長公主問:“要請皇嫂幫忙照看嗎?”
都說長嫂如母,小十七這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也是挺尷尬。
永平帝身著喪服,臉上木然:“都六歲了,可以出宮開府去了。本來他這年紀”
“皇兄,”宣城長公主搶在皇帝前面道:“能不能先不讓小十七離開建康?他還小,不像咱們自小爹娘教養在身邊,好歹等他長大些…”
她多多少少也看出來了,皇兄現在人大心大,怕是越發容不得宗室王。
小十七又是皇帝嫡親的弟弟,怕是更顧忌著。
所以宣城長公主才有些一說。
永平帝看了宣城長公主一眼:“你和十七是朕的親弟妹,難道也和別人一般見識,以為朕防著十七?別說現在天下大亂,朕不能如此,就是天下太平,朕也想多留十七幾年,你勿需多慮。”
東郊向來是王室子弟居所,近些年讓玉衡帝殺完,永平帝殺,韭菜是割了一茬又一茬,倒是空出一所所的王府,都是現成的收拾收拾就能住進去。
在給太皇太后守靈期間,豫章王就被送出了府外,自然是少不得禮部戶問吏部組了個豫章王府的班子,人選安排處處都有永平帝悉心的安排。
蕭皇后是在多福領著豫章王出宮前來與她拜別時才知曉的。
這就不得不提一句太皇太后養孩子的手法了,那是盡其所能給她能給的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豫章王身著孝服,臉蛋白又嫩,跟扒了殼的煮雞蛋一樣,就是那身形,盡管只有六歲可是那身子已經拉寬了,像十歲大的孩子了。
白胖白胖的,頗有淮陽王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