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謝婉突然診出了身孕,謝母便將她留下來一道用了晚膳,并派人知會了諸葛府上,沒等晚膳用完,得著消息的諸葛術呲著牙就來到了謝府。剛進烏衣巷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這副尊容不妥,雖說有了身孕是好事,但畢竟岳母剛死,他要敢呲牙咧嘴的進謝府,謝家就敢把他給打出來,打個生活不能自理。
收斂了笑意才敢去給謝母請安。
謝婉早在這之前回了趟原本自己住的院子,自打她嫁出去了,那院子就王薔帶著兒子褚安住著,每日里深居簡出,極少在人前露面。
可是自己這是喜事,露了誰都不可能露了王薔。
她們是打小的交情,比親姐妹還要更親。
果不其然,王薔聽聞了此事竟是高興的哭了起來,替謝婉高興。
褚安也已經六歲,早在年初王薔就把他送去了書院,小半年下來也算小有所成。今日謝母問起,王夫人才道:
“阿安也大了,是不是該給她尋處院子,分開了?”
謝母點頭,王氏想的周到。
再想不到瑯琊王氏倒了,謝老三越老越不著調,倒叫王氏處處渾和周到,體貼人意了。
“你這做嬸娘的,好。”說著看向王薔,知道這娘倆相依為命,按說滿六歲就該著手了,可王薔一直沒提,她也沒搞明白到底是不舍,還是她本人心思重,寄人籬下,不好開口。
“你要是不反對,就讓你嬸娘做主騰出個院子。照我看咱們家小子多,阿眺也馬上六歲了,以后阿琰阿琪也得搬出去,不若就找幾個院子連在一處,倒叫他們住的近些,相互間有個照應,往來也方便。”
王薔本來就在猶豫是找個時機搬出謝家,總不能一輩子寄人籬下,可偏偏趕上了袁夫人猝然離世,就把她嘴給堵上了。
整個謝家都籠罩著壓抑的氣氛,教她怎么好為了自己那點事煩心?
如今謝母提起來,倒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提,還是不提?
“祖母,”她猶豫道:“其實,我想帶阿安在建康城里找處宅子住下去,離他書院也近,而且也不用這么折騰。”
謝母沒聽她說完話臉就撂下來了:
“怎么,阿郎才從位子上退下來,你就覺得謝家沒能力保住你們母子了?”
王薔慌的一匹,她沒這意思啊,太夫人是不是腦補太過?
謝顯在位,也…不用保她,她也不是刑事犯。
“祖母,阿薔沒有這意思,您可千萬別這么想。我我我、我是——”
“你是拿祖母當外人,覺得在祖母家里住著不舒坦,看人臉色?跟我說說,誰給你臉色看了,我抽不死她!”
說著,拿眼睛掃了一圈,王夫人和蔡夫人也都給瞅呲牙了,真跟她們沒關系,這位王十五娘深居簡出除了日常在易安堂給謝母請安,在旁的地方想見都見不到。
在易安堂里,誰敢給誰甩臉子,搞歧視啊?
王夫人心道,這還是她八竿子的親戚呢,她擠兌誰也不能擠兌自家侄女啊。
雖說是個王家庶女,比之嫁進二房的十二娘又不一樣,王夫人未見得多認親——事實上也沒那么澎湃的感情,畢竟瑯琊王氏族人眾多,王家嫡庶女加起來沒百八十的也相差不大,各個都那么好不現實。
王薔自小與謝婉親近,倒是與三房幾個小娘子楚河漢界劃的清,鮮明站隊長房。
王夫人沒那么小肚雞腸,勞心費力的擠兌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娘子。說句老實話,往來少,不在易安堂見著,都忘了謝家還有這么好人物,真·憑實力低調·十五娘。
“阿娘,你看我們做什么?我們都是老菜幫子了還至于和個…小娘子過不去?”王夫人委屈,愛抽誰抽誰,別拿她妯娌倆扎筏子,沒那么下作。
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寡婦,跟她有什么利益糾葛,至于讓她不顧臉面針對?
太看得起她了,心眼真沒那么小,花的又是她錢。
再者王薔說是寄人籬下,可一律吃穿用度,哪怕是給下人的月俸都是人家自己掏。別看無依無靠,無論是人家樣親娘還是死了的親婆母,都對得起她,給她留了不少的銀子傍身。
不過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在謝家住著安全,沒人敢欺負上門,其他真沒用謝家什么。
王薔心高氣傲,這點兒事還是會做的。
“是啊,十五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夫人一向待你跟親孫女一樣,有什么話你盡可和太夫人說,請她老人家做主。”蔡夫人就差明說可千萬別打啞謎,往她們身上引臟水。
兩位老夫人發話了王薔哪里還敢再堅持,小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一樣:
“祖母沒有的事兒,是我自己,無論是嬸娘們還是長嫂,和我一般大的小娘子們,都沒有待阿薔不好,也沒給過我臉色。”
“既是如此,便安心住下。我話放到這里,我活著謝家就沒人敢怠慢你,我死了,還有寶信呢——你們是知交的好友,她的脾性你不會不知道,有她護著你,我哪怕死了也放心。”
“祖母,你說哪里話,祖母松鶴長春。”王薔惶恐,連忙福身下拜。
真心愧疚,不該讓謝母操心,還說出這般的話,淚眼漣漣。
謝母點頭,“那是,老婆子肯定是要長命百歲的,可著勁兒的活吧。你們可得爭氣,別一個個跑老婆子前頭,還讓老婆子送你們。”
最后是沖王夫人和蔡夫人說的,實名點名這二位,是真不想白頭人送黑頭人了。
太傷了。
正這時聽到諸葛術來了,謝母連忙叫人扶起王薔:“這事兒以后再不許提!否則就不要再叫我祖母!”
事情就算這么掀篇了。
“以后再不許說這些!”謝婉低聲斥道,她知道王薔心思重,自有一股子傲骨,不愿寄人籬下。可是現實不允許,王家倒了,褚家長房都跟王薔結了仇一般,再回不去…
在謝家她好在還有人護著,真搬出去讓人欺負了,謝家再想出面都是亡羊補牢的事兒。
就不知道她是打的這樣的主意,真真的跟她半個字也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