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身下又流了血,蔡氏就再也繃不住了,捂臉痛哭失聲。
她就近留在易安堂的西廂,謝母與袁夫人、王夫人一并來到了內室探看,知曉并無大礙,才放下心。
“行了,不是哭的時候。”
謝母皺眉,話說出來卻并不苛責,輕輕的。“你好歹是長輩,這番情景讓小輩看了去,以為你是嚇破了臉,叫她們怎么看你?”
蔡氏抽泣:“我不是害怕…我是害怕…九郎還在外邊,世道亂成這樣,我怕他…”
說起謝晴,謝母一腦門子官司,平常提都懶得提他。太不靠譜,十來歲就張羅去外面游學,多少年就浪蕩在外面,如今大梁已經天下大亂了,連封家書也不給家里寄回來。
是生是死,好歹也給個信兒。
兒行千里母擔憂,這也難怪蔡氏的。
“我知道你是擔心九郎,只現在你是雙身子,可不只你自己。”袁夫人勸道:“你先顧好肚子里的吧,畢竟你的骨肉,也在你的身上。九郎怎么也是個大人,行事有章法,你在家里急也急不來。”
其實就差沒直白地說九郎是個沒章法的人。
整個謝家,估計也就蔡氏心疼兒子,其他人包括謝二爺提都不愿意提,太叛逆,太沒心沒肺。
王夫人也勸:“你先顧著你肚子里的吧。九郎多大的人了,還能不知道趨吉避兇。倒是你肚子里的,可禁不住你這么作。”
蔡氏心里怨懟,她怎么作了?
可是王夫人也是好意,她也不好因為摳這字眼跟人家犯擰。
“我也知道,就是忍不住擔心…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過覺…”
幾人說著,謝二爺匆匆從二房里趕來,正聽個正著。當時臉就沉下去了,蔡氏的心病他不是不知道,可母子連心,他勸了幾回勸不住倒把自己給氣著了,這才索性撒手不管了。
今日見蔡氏到底見了紅,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你再這樣,連肚子里也保不住,我告訴你,我可不饒你!九郎便是回來,我也要把他給趕出去!”
謝母與王夫人和袁夫人互相看了看,都沒說話,這是二房的家務事,她們攤深了不好。再者,她們心里也真心謝二爺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
蔡氏捂著肚子一陣痛,讓謝二爺給刺激的。
就不會哄她兩句嗎?
眼淚汪汪的眼瞅著又要哭。
謝母是再也看不下去,“行了,老二說的對,你最緊要是顧好現在肚子里的。現在這局勢還不好說,咱們總要先顧好自己的身體。我還是那句話,給小輩們做個榜樣,別讓她們輕瞧了去。”
一句話說的蔡氏滿面通紅,這就相當于打臉,說她給謝家丟人了。
說完謝母嘆了口氣,便出了屋子,袁夫人和王夫人跟著,只留謝二爺在屋里陪她。
謝家扶新皇上位,轉眼永平帝就封了謝三爺光祿卿,掌宮廷膳食帳幕。而謝二爺只封了個中散大夫,只掛著銜,如今閑散在家。
本來心時太窩著一把火,讓蔡氏這么一作,心里也是又羞又惱。
這怪旁人說他們二房庶出的出身,見不了世面嗎?
家里的小輩還沒怎么樣,她個做人嬸娘的就先把自己給嚇出了血,還哭了…要臉嗎?
“別哭了,還嫌不夠丟人!”他低聲斥道。
蔡氏委委屈屈地將眼淚憋了回去,見她這么小心翼翼的模樣,倒叫謝二爺心軟了幾分,難得溫言軟語了兩句。
“你和堅強,不讓別人輕瞧了去。”他這話,同是庶出出身的蔡氏能了解到他肺里。
“我知道了。”
兩人在東廂聊了會兒,沒過多久謝母就傳下話來,今晚上就讓蔡氏留在易安堂住下,明日看好些了再轉回二房便好,省得連番的折騰。
蔡氏的身子有驚無險,眾人的焦點就集中在了同樣身懷有孕的蕭寶信身上。
事實上,尤其這位,謝家嫡長孫媳,謝顯心尖尖上的人物,謝母和袁夫人眼珠子一般的,可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從東廂里出來,家里幾個長輩的目光火熱地黏到蕭寶信臉上,她就有幾分不詳的預感。
旁邊謝姍、謝嬋和謝娟,包括同樣是長房的謝婉都自覺退避三舍,焦點不在她們身上,好似不往后退一退,就搶戲了一般。
自是有嫉妒的,但現在謝家的形勢,已經不容有任何人挑釁蕭寶信了。
謝顯讓,家里長輩都不帶讓的。
蕭凝和王薔在謝府借住,自然少不得參與其中,但要說往前湊卻輪不到她們,她們還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寶信覺得怎么樣?有不舒服的一定第一時間說出來,別怕麻煩。”謝母慈愛地沖蕭寶信笑。
袁夫人:“我知道你膽子大,等閑事肯定嚇不著你。但…現在也說不好,這事兒可大可小,”其實真心小不得,可大可更大。
“你只別放在心上,只要不攻進城來,傷不到咱們。”
王夫人嘆了口氣:“是啊,攻進城來估計就都完了。”也不用嚇不嚇的,都不會落著好。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望向她。
謝夫人干笑:“說的是呢。”
視線再度轉移。
謝夫人絲毫不為所動:“誰能想到就打到建康來了呢,沒天理王法了。”
蕭寶信連忙笑道:“我相信玄暉,有他在一定沒事的。”
她對謝顯就有種天然的迷之信任,他就是定海神針,只要他立在那里,天就不會塌,海就不會陷。
“敢來打建康,我們就給打回去!”說的她自己熱血澎湃,都想提刀上戰場。
她又摸摸肚子,耽誤事兒啊。
‘我去,什么情況?’
‘為什么一覺醒來直接投娘胎了,朕的江山呢?!朕身強體壯,還能再活五百年!’
蕭寶信激靈打了個寒顫,連頭發根兒都要豎起來了。
什么情況?她還要問什么情況呢?
這誰啊,怎么在她肚子里就說開了渾話?!
眾人一看蕭寶信臉上突然變顏變色,頓時都把心給提起來了。
袁夫人也后悔,這是捧早了,再彪悍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娘子,遇上大事兒也慌。這不,自己才嚷嚷著要上戰場,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