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到蕭寶信前,楊劭也只是自怨自艾,前世的錯今生來扛,讓他錯過了心中的白月光。
可今日見到蕭寶信,在盛怒之下也僅僅是驚鴻一瞥,雖然已經有了身孕,可是薄施粉黛,依然是人間絕色,國色天香。
他分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槐樹下,只余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一時間靜的有些可怕。
蕭敬愛的兩個丫環都看傻了,直到自家夫人被家主給扛走,她們如夢初醒才遠遠跟了上去,卻也不敢上前。
“你身子好些了嗎?”謝顯輕聲問道。“前面的宴席已經結束,岳丈與二叔品茗論政,岳母與二嬸、三娘回去了后院歇著。”
連問都沒問一聲剛才發生的事。
這并不正常,但蕭寶信也是一樣的心思,在她娘家,又是阿爹的生辰,她同樣不想節外生枝。有些話,回去容安堂再說不遲,而且她也還沒想好要如何解釋蕭敬愛的瘋言瘋語。
在她看來,謝顯還是稍稍有些小心眼兒的。
“好多了,阿娘給我送來了青梅,現在就靠吃這個活了。”蕭寶信開玩笑,和謝顯并肩往前走。“你沒喝酒吧?”
謝顯嗯了一聲。
“你去后院?要是累了就和阿娘說,靠哪兒歇歇,別挺著。”他看著蕭寶信,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看得蕭寶信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這種時候給她來這樣的小眼神,她虛的鼻尖直往外冒汗。
“這孩子才多大就這么能折騰人,以后只怕不是個省心的。”謝顯愁,“這幾天沒吃好飯,我看你都瘦了。”
蕭寶信:大哥,這有些夸張了。從她惡心嘔吐確定懷孕到今天也才三天,她能瘦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她都想握住他的手,人體手動偵測一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有權懷疑他現在內心里分明已經翻江倒海,表面卻裝平靜,言不及意,在這里敷衍了事。
“我去見見阿爹,今日是阿爹生辰,我還沒當面跟阿爹拜壽。”她決定暫時放他一馬。
主要原因是她承受不來謝夫人知道他們在蕭府里勾肩搭肩,膩膩歪歪的后果,一頓罵是少不了的,傳到下人那里也是自己丟人。
兩人到了前院正房東邊那間,蕭司空兄弟二人正談及近日刺史陸續進京一事,建康城熱鬧起來了,秦淮河這些天再興旺也沒有,那些個刺史大把撒銀子玩樂。
見蕭寶信相偕而來,蕭司空沒繃住就笑開了。
“身子好些了?”
“聽說是男娃?”蕭中丞好奇地道。
蕭寶信笑:“回阿爹話,我好多了;回二叔話…大概是的,并不作準,畢竟月份還小。不過,薛醫生的確是這般說的。”
“哦。”蕭中丞笑呵呵地點頭,什么薛醫生,他根本就不知道,但這事兒也不好追問,只顧著跟著一起高興。“男娃好啊,侄女有福。”
蕭寶信笑盈盈地沖蕭司空福身下拜——
“給阿爹賀壽了——”話還沒說完,蕭司空連忙起身把蕭寶信一把給扶起來,急道:“你可小心著些,別閃著了身子。都是自家人,這些虛偽就免了吧。”
‘這丫頭毛毛躁躁可真是沒半點兒長進,嚇死個人。’
‘怎么就跟個跳馬猴子似的,沒個消停的時候呢。’
‘呀…不對,我閨女能聽到別人的心聲啊。’
蕭司空后知后覺,回過神后下意識地和蕭寶信對視一眼,尷尬地又將視線默默地移開了。
“咳咳,起來吧,你的心意阿爹都知道。”
蕭寶信嘴角抽搐,想好祝壽的詞讓她阿爹這么一懟,散的七零八落,想撿都撿不回來了。
蕭中丞好懸沒笑趴下,“阿兄,你這未免太矯情了,不過是有身子,阿嫂都生倆了,也沒見你這么小心翼翼的,你兒媳婦也生倆了,怎么著輪到侄女你就這樣?侄女的身體可比她們強上太多了吧。”
打架小能手這綽號不是白起的,從小打到大,鮮有身邊沒挨過她揍的,那身體素質比他這個叔叔可不強百倍啊。
至于那綽號,是他私底下給起的。
三歲看老,他這侄女從小就拔尖,一言不和手就上去了,隨她爹一模一樣,是個手欠的。
“滾蛋,那能一樣嗎?”蕭司空恨恨地瞪他一眼,“等你閨女有身子,你就知道當阿爹的是個什么心情了…玄暉啊,我和你岳母也不能在長在她身邊看著,就靠你了,多顧著她些,毛毛躁躁的讓人擔心。”
說蕭中丞到一半就跟謝顯交待上了。
一句話把蕭中丞給懟的噎嗓子里好半天沒喘上氣來,就他那不省心的閨女,他都不知道說什么好。死乞白賴嫁過去了,除了她娘的嫁妝他也沒少往里搭,結果和楊劭真正的夫妻都沒做成,還沒得著親家的一聲好,天天里日子過的雞零狗碎,別提多膈應人了。
明明是下嫁,生生讓她過成了高攀的節奏。
就這樣還見天尋思給楊劭謀個外放的差離了建康,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沒拿她當回事,還想著給他謀前程,來一次提一次,怎么給她講事實擺道理都白搭,認準一條道走到黑,腦子也是讓屎給糊住了。
他倒是想抱孫子,就現在二娘還是冰清玉清的小娘子身份呢,讓他拿什么抱?
有人往他手里遞,他也得敢接啊。
就楊劭還想外任?
他不給拖后腿就不錯了,還想讓他使力?老實在建康城他眼皮子底下趴著吧!
“岳丈放心,小婿敢不遵命。”謝顯笑著應下。
蕭寶信無奈:“二叔說的在理,我這身體好著呢,你們就是太小心翼翼的。阿爹,我這不是給你賀壽吧…既然不讓我拜,我就祝阿爹身體強健,長命百歲,咱們蕭家闔家歡樂。”
蕭司空聽了直點頭,聽明白閨女話里的深意。
關于未來的結局,只有他二人知曉——
對了,還有那個二娘,不過此處可以忽略不計。
正此時被‘忽略不計’的蕭敬愛和楊劭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伯父。”
蕭敬愛沖蕭司空福身一禮,便轉向蕭中丞:“阿爹,女兒身子有些乏累不適,便先行告辭。剛才去跟伯母與母親請示過了,這會兒來見過阿爹。”
蕭中丞皺了皺眉,蕭寶信懷著身子吐的昏天暗地還在這里挺著,她再不適能有多不適?可當著大兄父女倆這話沒辦法說出口,心里卻忍不住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