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回不過眨眼間的事,謝顯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莫名的羞辱感。
他不過就是有點兒暈暈欲睡,走的慢了點兒,至于她這樣跟他施展武力相威脅嗎?
而且還動上手了。
這是家暴,絕對不能允許的。
她是會功夫的,這種力量用習慣了,有一就有二,他以后還不天天被揍?他是愛她,敬她,重她,寵她,但不能慣她打人的毛病!
“娘子!”謝顯怒發沖冠,決心一次解決以后所有隱患。
“差一點兒,你看——”蕭寶信輕舒了口氣,伸出纖長的食指往地上一指:“鳥屎!好懸就落你頭上了。不吉利的,好在我反應夠快,把你給推開了。”
謝顯心里憋屈。
好吧,這不是家暴,是好事。可是羞辱感仍在。
“不過是鳥屎,落身上也沒什么——”
“是落在你頭上,正中間。”蕭寶信也發現謝顯臉色不對,卻沒往深處想,只當他猛地被推嚇了一跳,一把勾住他的胳膊。“幸虧我反應快,夠機敏。”
‘好吧,娘子也是為了他。’
‘鳥屎很臭,推開我是應該的。’
‘可是…我為什么這么容易推開,輕飄飄的,還是太弱。’
“走圈吧。”謝顯嘆道,為什么有種感覺,不是家暴他還好生遺憾呢,是病了嗎?
弄到現在這樣,她是好心,他還要道歉。
“多謝卿卿如此機敏。”
蕭寶信:口是心非精。
戲精!
蕭寶信也來氣了,兩人默默地開始走圈,繞著整個容安堂,一圈又一圈,誰也沒喊停,就繼續走。
‘為什么有種還要走半個時辰圈的感覺?’
‘卿卿生氣了?’
被推開,又被當個把式拽回來的分明是他啊!
謝顯咬著牙,左磨一下右磨一下,要磨出個開口的機會,誰知總算鼓起勇氣要打破尷尬的氣氛了,明月這沒眼力價的又湊過來了。
“郎主,潘侍郎府里派了人來求見。”
謝顯暗暗松了口氣,總算能歇會兒了。
“請到東邊耳旁。”
然后轉身對蕭寶信道:“我先去應付一下,馬上回來。”
“那我在這里等你,”蕭寶信笑,露出兩排小白牙。“繼續走圈。”
謝顯頓時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好吧,他家娘子的確是生氣了,而且生很大。于是也只得咬牙一笑,尷尬道:“好。”
其實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實在是沒什么好交待的,潘朔硬是從府里翻出一本新買的,和上次送給謝顯出自同一名家之手的人體修煉手冊又給裝木匣里送過來了。
精裝版本,圖文兼備。
謝顯不動聲色地挑起裹著圖冊的綢子,然后若無其事的放下。說了句知道了,便將潘朔派來的小廝打發了,“改日我約你家主人飲茶。”
“是。”小廝不敢多問,規規矩矩地告退走了。
謝顯修長的手指在木匣上敲了兩下,潘朔這貨也不知想的什么,送一本還不夠,還成套送上來了。
“——將東西放到我書房,”他淡淡地道:“隱蔽處。”
清風應聲而去。
“明月,派人去將三老爺請過來,就說我這里有要事相商。”沒等明月走出去,就讓他給叫住了:“你先去知會夫人一聲,我這邊忙完了再過去,讓她先回去歇著,別在院子里等。”
吩咐完之后,謝顯便閉目養神,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聽到明月引領謝三爺進來的聲音。
謝顯起身相迎,叔侄倆也沒在客套,開門見山謝顯就給交待了。
“皇上正在氣頭上,這事兒不好辦,待過陣子皇上氣消了,我再想辦法。”
謝三爺和王夫人憋了一肚子氣,若不是她這事兒怎么也不至于鬧這么大。還有程氏也是,好好的酒樓開著,居然攤上了人命官司,要沒這官司,他還家里外頭兩不誤,高官得坐厚祿得享。就這兩個女人,生生將他這仕途給作斷了路。
程氏送他上朝時,還眨著秋水一般的眼眸,等他履行承諾,將他們母子四人接進謝府,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呢;等他被免官回到家時,王氏已經抱著鐵蛋,在三房里母慈子孝,抱到她跟前充作嫡子養了。
他上哪里說理去?
憋氣窩火,嘴角都起泡了。
“你…親自去見了皇上?”謝三爺顫巍巍地問,有點兒小感動呢。
誰知謝顯毫不猶豫地搖頭:“我請潘侍郎走了一趟。我這時候進宮皇上未必見我,只怕見了也是火上澆油。潘侍郎卻是皇上的表弟,由他插科打諢探探皇上的底是最好不過,由他口中說出三叔的好話,也比我要更顯客觀。”
“三叔放心,皇上也只是順勢而為,并未動真火。如今正在用人之際,只要能為皇上所用,三叔不愁起復之日。”
“這些天,三叔就當給自己放個長假,在家好生休養也好,出外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也好。以后的事就交給侄兒來操作。”
謝三叔點點頭,只能如此。
悻悻地起身要走,謝顯欲言又止。
“侄兒有句話…三叔可能不愛聽,但程氏接進府里的事,三叔暫且還是作罷吧。三叔便是因為外室生子,家中不和而丟了官,若是再接程氏接進府來,倒像是公然示威于上——”
“我知道了,你當我傻啊。都這樣了,還接什么接,在外面養著吧,反正本來不也活的挺好?”
謝三爺隨時揮劍斬承諾,把承諾當個屁給放了,這般態度柔軟好說話,全然與之前在謝母跟前振振有詞要把程氏母子接進來,把人家的兒子當親兒子養不是一個人了。
看著這樣的謝三爺,謝顯也無語了。
這是沒打到身上不覺得疼,一巴掌呼上來,各種了然頓悟嗎?要不要轉變這么快啊,讓人一時接受無能。
之前,又都是何必呢。
謝顯送走了謝三爺,心心念念都是明顯還在氣頭上的他家娘子,走回去一看——一眼掃不盡的院子,只好叫來明月問明情況。
“…夫人說她在池塘邊的亭子等郎主。”
還倔著呢,謝顯笑笑,剛才那點兒小氣惱早就隨風飄散了,自己拼了命護著愛著的小娘子,讓她掄掄怎么了?
她要不喜歡他,讓掄還不掄呢。
那鳥屎掉誰腦袋上不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