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衡帝默許下,太醫很快查驗出了結果,那餅的確有毒,且是砒霜巨毒。
當時新安王便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玉衡帝便接著叫太醫來治。
宣城公主只拉著玉衡帝的衣裾不肯撒手:“阿爹,你別怪阿兄,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的…”
“將宣城公主帶到一邊休息,”玉衡帝往下掃了一眼,便有太監上前將宣城公主半拉半拽帶了下去。正這時淮陽王到了,他身子胖重,這時也顧不得儀態,晃動了渾身的肥肉,晃里晃當地一溜小跑到了跟前,還未等他說話,玉衡帝便吩咐:
“去將賣餅的鋪子給朕封了,全都下獄嚴查!”
一路上傳旨的小太監已經將事交待的清清楚楚,淮陽王早已知曉事情來龍去脈,領命便走。
第一時間找到了毒源,總算是這些夫人小娘子們逃過一劫,沒被宮中羽林衛挨著個的詢查錄口供。可便是這樣,她們仍是在冷風中吹了小半天,眼瞅著玉衡帝發號施令過后,又一屁股坐到了劉貴妃身邊抹起了眼淚,王皇后在旁邊臉都快黑了。
這種混亂的場面一直持續到了未時(13時15時),玉衡帝才將劉貴妃的尸體讓人抬上了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回了建康城。
蕭寶信去到蕭二爺府上之時,肖夫人還未從大長公主的賞菊宴上回來。
一如她所料,肖夫人沒帶蕭敬愛去參加宴會,留了她一人在府里。
蕭二爺府邸距離蕭府并不遠,一個在西一個在東,相隔也不過兩條街。
不過,因為搬出來的急,也沒來得及挑選,與原來的蕭府沒個比,小了不止一倍。但好在二房人口并不十分多,足夠住了。
蕭敬愛在后院的東邊小院,雖然肖夫人頂看不上蕭敬愛,可她到底居長,且是縣主的名頭,倒也沒苛責了她,一應用具皆是上品,不比蕭妙容差。
蕭寶信到時,蕭敬愛正在窗邊逗貓,一襲鵝黃色長裙,纖腰不盈一握。
她臉蛋削瘦,下頜都尖了不少,未施粉黛,卻愈顯一雙水眸深遂明亮,楚楚動人。
聽聞前些天她病了,足足臥床有小半個月,蕭二爺心疼閨女便解了她的禁,又送了一只小貓給她作伴,父女的關系有所緩和。
見是蕭寶信來了,她連身子都沒動一動,只是涼涼一笑:
“怎么,阿姐這是春風正得意,來此看我笑話?”
“二娘得償所愿,有何笑話可讓我看?”蕭寶信當場就給撅回去了,姐妹二人都不來虛的。
楊劭是她費盡心力,拋棄一切自尊求來的,是她最想得到的,談何是笑話?即便是笑話,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
蕭敬愛勾唇一笑:“如果不是來笑話我的,我當真不知阿姐所為何來了。你我…莫不是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天?共敘姐妹之情?”
“落井下石,就太沒意思了。”
蕭寶信笑笑,“我覺得有意思便行了。”說罷,便吩咐丫環們,“你們都下去吧,我姐妹二人要…共敘姐妹之情,無事不要進來打擾,不用你們伺候。”
兩邊的丫環都沒有任何異議的魚貫而出。
蕭敬愛不無自嘲地笑了笑,這主子當的還不如個外人。在她房里發號施令,居然令行禁止。
以后,這是無論如何不行的。
只在眼前,在她身邊服侍的丫環里里外外換了幾茬,上上下下都是肖夫人的人,沒人真心拿她的話當回事。
形勢比人弱,她也不強求。可終有一日她嫁出去,便是她做得了主,再沒有人能左右她!。
終有一日…
她要讓今時今日所有瞧她不起,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她腳下。
“二娘,你又在做什么美夢啊。”蕭寶信笑瞇瞇地走到她身前,將手輕輕放到蕭敬愛頭上,像她在摸貓一樣地摸她。
“你做什么?!”蕭敬愛惱羞成怒,“不要摸我的頭!”
蕭寶信:你以為我愛摸你?
不摸你,我上哪里知道你在想什么?
“二娘,今日我在想一件事。”蕭寶信正色地道:“我們…會不會只是南柯一夢?并沒有什么重生,也并沒有什么…改朝換代,只是我們都做了一個夢?”
“怎么,你這是后悔選了短命的謝顯,而沒選楊劭?”蕭敬愛冷笑,晚了!
蕭寶信嘆了口氣,一手搭蕭敬愛的肩,一邊湊近她的耳旁:“劉貴妃,死了。”
蕭敬愛驀地瞪大了眼睛,手下一個力道沒控制好,把貓掐的嗷一聲叫,從她身上跳到了地上。蕭敬愛此時沒心情理會那只貓:
“劉貴妃?新安王母妃那個劉貴妃?”
‘她不是該在兩年后才死嗎?’
‘怎么死這么早?’
‘——那豈不是一切都提前了?皇帝會提前兩年死,太子提前兩年登基——不對啊,楊劭還在建康做直閣將軍,沒有離開建康在外打仗——他拿什么資本挾天子以令諸侯,改朝換代?!’
以往那些小差異小不同都不在蕭敬愛的眼里。
可是這一回劉貴妃的死,卻分明起的連鎖反應過大,山呼海嘯一般的改變,令她不得不正視現在與前世截然不同的現狀。
怪道蕭寶信都懷疑起是不是一場夢——
她倒想,可奪子之痛十幾年是她生生熬過來的,不可能是假的!
日日夜夜受煎熬,看蕭寶信坐在皇后寶座上呼風喚雨,看楊劭在至高之位上號令天下,坐擁美人無數就是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看,這些都不可能是假的!
她受過的那些苦,那些煎熬,那些磨難,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宣城公主和新安王母妃,”蕭寶信給出正面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個劉貴妃。”
蕭敬愛明顯慌了,這和她所知道的前世已經完全不同了。
“你忽然來見我是為了什么?總不會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這沒任何意義。”她忽然警覺,她和蕭寶信不是可以互通有無,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的關系。
“你前世早早就離開了建康,不知道這幾年間發生了什么,所以是想向我打探。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