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六章 怪誰
第二次庭審辛鯤去了，還帶著小寶。之前，不讓小寶跟郭鵬來聽審，那是覺得郭鵬好歹也是這庭上官階最大的那位。讓小寶坐最上頭，回頭郭鵬沒什么，別人還覺得郭鵬不在意這案子呢！但是自己不過是原告，帶著孩子，當是讓他學東西了。不過，辛鯤沒那么大的心氣，主要是可以順便讓小寶來看看熱鬧的。
現在小寶還是跟辛鯤睡，由著郭鵬帶著去洗澡，然后送到辛鯤這兒。由著辛鯤給他講故事，讓他沒兩下就睡著了。倒是不是不讓小寶跟小安，而是到了晚上，小安要帶他走時，走到宅門口，小寶就不動了，堅定放開了小安的手沖回宅里。小安都傷心了，原來對小寶來說，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只有這個宅子，有一家人的大宅。就算是小安帶著小寶離開，他也不敢。
辛鯤覺得這是病，而且應該屬于很嚴重的心理病之一了，只不過，這種病，她治不了。只能自己繼續帶小寶了，省得讓小寶覺得，其實自己那天跟他說的話都是騙他的，那么對他的病情也就更不利了。
小寶精神奕奕的坐在辛鯤的腿上，目光炯炯的盯著控辯雙方，看起來，這個吵架吵得很有水平啊，大部分他都不懂，想讓辛鯤解釋，辛鯤已經睡著了。再看坐得最高的郭鵬，他也閉著眼，看著好像也睡著了。
小寶是乖孩子，決定老實的看，像他這樣，坐在內堂里還是坐票的，除了他就是辛鯤了，他還是很珍惜的這個機會了。
“原告辛鯤…”大理寺看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此時，一邊狀師與辛鯤的學生們已經胡攪蠻纏了半天了，他覺得沒有意思，而下面是跪著的前御史臺，辛鯤特意來看審，難不成就是想看看這位的慘狀？于是，大理寺決定巴結一下辛鯤，讓他能自己開口，出口氣，以后還是在家好好養病吧。
結果叫完了，下面沒有反應，小寶坐在前頭，若不是坐得高，只怕就看不到他閉著眼，那幅快睡著的樣子了。
小寶忙扯了辛鯤一下，辛鯤方才睜眼，雖說努力保持著眼睛的清明，但是她剛剛真睡著了，這些人吵架都沒有吵架的基本功，對著懟啊！結果都是長篇大論的，還四字一句，她不睡著就怪了。
“上面大人叫！”小寶指向了上面的大理寺，乖乖的介紹著。
“哦，大人！”辛鯤對著大理寺一點頭，等著大理寺開口。
“辛大人，你可有什么要問犯官的？”大理寺已經懶得計較了，人家太牛，一折騰一個準，自己還是別成第二個了。十分客氣的對辛鯤拱了一下手，客氣中，透著點疏離。下頭兩位大人都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直視前方，一聲不吭。
“哦，下官是原告，學生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原本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事兒，您還是該怎么問就怎么問吧，下官沒話說。”辛鯤笑了一下，對著另兩位大人拱了一下手，再一次靠好，準備繼續睡了。
少帝逼著辛鯤出來，只不過是想讓人看到辛鯤痛打落水狗，讓朝中眾人對辛鯤多少生出幾許芥蒂之心來。
對滿官場的人來說，御史臺不過是好色了一點，順便有草菅人命。對廣大的官們來說，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家女兒。他們只會覺得辛鯤這是咄咄逼人。
特別是，御史臺殺死全家之后，他們想的不是那些無辜慘死的下人們，他們想的是，可憐啊，御史臺也是一片慈心，不然被辛鯤這么追殺下去，他的妻兒老小，也逃不出馬良才妻子兒女的結果。
人家開口就會說，‘若不是辛狀元逼迫，他怎么會走這一步。’
有了這種導向，辛鯤除了年輕士子們支持外，官場中略有點資歷的，都對她生出幾許的不滿之情。更何況她現在出現在庭審的現場，讓看熱鬧的人心里也就更不舒服了，人家家里人都死光了，你還來，這是啥人品啊！
所以目前為止，少帝還是把辛鯤給黑得妥妥的。
“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老夫怎么會到如此境地！”果然，御史臺看到辛鯤，就一臉的憤怒了，就要過來，撕咬辛鯤一般。
辛鯤坐直了身子，想想看看小寶，“若是你吃糖被你娘發現了，你會怪舅舅給你買了糖果嗎？”
“不會，舅舅從來不給我買糖。”小寶搖頭，回的很利索。
辛鯤有點尷尬了，自己沒給他買過糖嗎？算了不糾結這個了，“就是這個意思，別人給你買了糖，結果你娘發現揍了你，你怪給你買糖的人嗎？”
“可能會。”小寶認真的說道。
“那鵬鵬給你買糖，然后舅舅告你娘，你娘揍你，你怪誰？”辛鯤覺得自己就不該多此一舉問他。
“怪舅舅，叛徒！”這個小寶很堅定了。
下面一片笑聲，辛鯤點頭，想想，“那鵬鵬有沒說，一天只能吃一顆，而舅舅發現你吃一盒糖呢？你還怪舅舅嗎？”
小寶想了一下，有點糾結了。
下面的人，包括在上面審案子的三個大人，都沉默起來。
“小孩子不該吃那么多糖的，正是因為做錯了事，所以才不能隱瞞。萬一生病了，你娘若不知道你因為吃錯了東西，亂投醫，亂給你吃藥，回過頭，還是得怪舅舅知情不報。”辛鯤點了他的鼻子一下，轉頭看向了學生們，“你們都做得很好，回家，應該都受到了父母的勸導，覺得這么做不對。有違圣人寬恕之道。所以之前跟我去打鼓的有二十人，才第二審，就只有你們六人了。”
六人眼圈一紅，但一齊低頭，對著辛鯤一揖，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我今天來，其實就是來看你們的。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的父母一定讓你們快點退出去，別被世人說，你們痛打落水狗，你們無寬恕之心。回頭滿朝文武都會繞著你們走，你們從此也許與高官厚祿絕緣。他們會說，辛某不怕，是因為反正辛某是個殘廢之人，而你們還有將來。可是你們今天還是來了，謝謝你們的勇敢與堅持！謝謝！”辛鯤把小寶放到地上，自己起身，對著六個學生深深的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