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見情況不太妙,往前一步溫和笑了笑:“擾了諸位。今日風大,秋涼將至,我們來看看此處可還能避風。”
那漢子把眼掃她一遍,冷冷一哼,也不答話,就那么坐了回去。
白翊莫名其妙,還想往前走,被白予拉住,低聲道:“先回去。”
幾人出了門。
芝芝先低聲開口,“這些人是難民嗎?我怎么覺得像土匪啊,他們好像在里頭住了挺長時間的,不過這地兒也不像是個宅子啊!”
“六嬸故意的!”白翊恨恨道:“她明知此處已被難民霸占,故意誆我們來。”
白予糾正他,“這些不像是普通難民,倒像是丐幫的人。”
言琢看他一眼,她和他想法一致。
“丐幫?”芝芝和白翊同時開口。
白予解釋:“戰亂中,無家可歸又一無所有的人極多,有有心人組織起來,做短工,行乞,甚至偷扒騙,占地盤,漸漸發展成龐大的丐幫。
“惹上丐幫會很麻煩,他們雖沒什么權勢,卻人數眾多,又向來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官府也拿這些人沒辦法。”
“那這院子就算有房契咱們也住不了了?”白翊忿忿,“我找六嬸論理去!”
“別急。”言琢拉住他。
“一下讓他們吐太多出來,白士信也不會真割自己肉,要割也是從白家其他人那兒割起,讓族里幾百口人都來恨上咱們。
“若把族人都給逼急了,咱們也不好做事兒。這院子從長計議,咱們可以先暫時住在那小院兒里,把正事兒忙完再說。”
芝芝也同意這個辦法:“實在不行還可以住我家去。”
白翊臉漲得通紅,“我就是恨六嬸戲耍咱們!”
白予拍拍他肩:“你放心,白士信吃進去的,遲早要他吐出來。”
眾人回去時氣氛再沒來時那么高。
言琢低頭琢磨著另外的事。
方才她掃那幾眼看去,心中喜憂參半。
這存義堂不像是個宅院,倒是個現成的玉場!
敞院、圍廊、廂房,呈回字形,存放、監工、流通都極好操作。
若是梅嶺的原石取出,切割刨料之后,正好需要一個可打磨雕琢的地方。
這樣一來玉場倉庫的問題就解決了。
原料,當然是梅嶺玉礦,鋪面,有現成的何家鋪子,走貨渠道,這個可以找寶豐鋪聯絡人,就還剩兩個問題。
一個是人手,一個是安保。
那么大個玉礦,要運作起來,至少得好幾百號人吶!
高府內,白士信走后,仍是燭火幽幽。
高懷把玩著一只琉璃鑲翠酒杯,聽隨從匯報白云寨那邊的情況。
“…山豹死了,跟他一起去的十二個人被向瞎子處決了。那墓里頭三具棺槨,一個是先帝衣冠棺,還有錢氏王室靈位,一個應當是白老兒,另一個不知是誰,沒有您想要的東西。”
高懷瞇起眼,“有意思,這個白家,白士忭…有些意思。”
他把酒杯換到另一只手,似自言自語道:“以前沒覺得白家孤兒寡母這么能耐啊?若說白大郎誤打誤撞被義軍救出是巧合,那他們是怎么找到山寨的呢?又是怎么逼向瞎子交出山豹的呢?”
這些事兒越想越有意思。
“確實奇怪。”那隨從道:“不過上山寨的是白家二郎娶回的新婦,何家七娘子,正是老跟咱們金鳳樓搶生意的何家。傳聞說著七娘子是個傻子,可如今看來,非但不傻,還很有些本事。
“據咱們眼線報,是她獨自帶著個丫鬟進寨子見了向瞎子,說是去做買賣,結果當日向瞎子就把山豹和他沒出手的貨全給規規矩矩送回了白家!”
“何七娘子?”高懷揉了揉下巴,來了精神,“帶來看看!”
第二日一大早,言琢四人便出了門,各自忙活。
言琢與白翊的任務是從孫誠幕僚——馮廣,這條線索下手。
好在當日從孫誠口里問出來馮廣住處,二人徑直往那巷子里找去。
一問,家里頭唯一剩下的寡母搬家了。
或者是死在了外頭。
反正左鄰右舍都說自孫家出事后就沒再見過這家子有人出現。
言琢則有了底,果然這人后頭牽著的就是那幕后黑手!
背后的人做事還挺精細,連老寡母都沒放過!
不過還有一條路,就是被這馮廣打跑的妻兒。
二人在巷子里打探了大半日,才終于從巷子口一個賣咸鴨蛋的大嬸兒口中打聽到,曾在東城柳林坊見過那人妻子王氏,仿佛在一個林姓人家里做短工。
言琢與白翊又直奔柳林坊找林姓人家。
好在那巷子里頭姓林的是家大戶,倒是很快找到了,又費了幾兩銀子才終于托人將這王氏給請出來。
王氏見了二人,瑟瑟縮縮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你們是誰?”
言琢微笑道:“王嬸兒吧,我們想找您打聽一些馮廣的事兒。”
王氏一聽馮廣的名字,渾身一抖,“你們要問什么?是他的仇家嗎?”
言琢聽她這意思,奇怪道:“仇家又如何?”
王氏咬牙切齒,“若是仇家,便問什么我答什么。”
能找到她這兒來打聽消息的,想來不會是朋友。
言琢微微一笑,這大姐挺有意思,“馮廣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嗎?”
王氏果然一愣,“死了?”
言琢點點頭,“孫家都沒了,他跟著孫誠死在外頭也不奇怪吧。”
“呸!”王氏啐了一口,“他才不會跟著孫誠送死!”
言琢一懔,和白翊對視一眼,看來這趟沒白跑!
“為什么?”言琢問,“難道他不是孫誠的人?”
王氏看來恨極了馮廣,“他根本就不是人!只要誰給他錢,他連親生兒子都能賣!”
言琢挑眉,難怪王氏要帶著兒子離開。
這樣的人,出賣孫誠倒是真的很正常。
“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沒有人給了他一大筆銀子?”言琢問。
王氏皺起眉,搖搖頭,“他的錢財從哪兒來我都不管,再說我半年前就帶著牙子走了,那會兒他和高鵬那賊子走得近,天天去跟高家一幫幫閑喝酒賭錢,后來就不知道了。”
“高鵬?縣令高鵬?”言琢問。
王氏冷笑,“可不就是他!披著人皮,盡干不是人的齷蹉勾當!”
“高鵬怎么了?”言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