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你對待藍禮的態度是不是…”唐霍爾知道自己好友的性格,他也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給予建議,但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斟酌著自己的語氣,誠懇地說道,“我是說,是不是應該平和一些?”
威廉姆斯的反射弧長還是一樣遲緩,不解地看向了唐霍爾。
唐霍爾不得不再解釋地清楚一些,“我是說,那是藍禮霍爾,有些話語的表達方式,是不是應該…不要那么尖銳。”
威廉姆斯這才明白過來,但他卻絲毫沒有緊張,反而是歡快地笑了起來,“唐,你是否考慮過這樣一種可能呢?如果我們小心翼翼地對待藍禮,刻意區分出自己的態度,那么這是不是對藍禮的另外一種不尊重呢?他是一名演員,唐,他只是一名演員。”
威廉姆斯不是愚蠢,而是大智若愚,對于生活對于為人對于處事,他有著自己的智慧。也許不一定正確,卻也不一定錯誤。
唐霍爾試圖反駁,張了張嘴,卻發現什么話語都說不出來。
威廉姆斯卻已經淡定地再次投入工作了剛剛的視頻短片播放完畢之后,“藍禮,還需要再重新播放一遍嗎?還是我們更換一個片段,你再嘗試看看?”
“就剛剛這個片段,我重新錄制一遍吧。”藍禮干脆地說道。
為“超能陸戰隊”配音工作進入錄音室的第一天,工作比想象中困難,也比想象中歡快,同時還比想象中進展緩慢。
塞斯羅根確實是在捉弄藍禮,那些一本正經的建議里,不少都是在故意讓藍禮出糗的,論起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塞斯確實是個中高手;但不可否認的是,其中也有一些真正的積極建議。
對于動畫配音來說,整個人必須保持相對輕松的心態,不是說始終愉快、無憂無慮,而是以一種純凈而簡單的方式卻詮釋那些情緒,就好像用孩子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一般:他們的世界里有快樂和悲傷、也有痛苦和幸福,但他們的理解和成人卻是不同的。
這也意味著,配音過程中必須保持相對純粹的狀態。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簡單粗暴或者膚淺幼稚,也不意味著專門拍攝給孩子們看,而呈現出那些更加質樸也更加直率的情感,以孩子的眼睛看待成人的世界,為成人提供一個回顧自己童年又或者是窺探孩子世界的機會,繼而產生屬于自己的理解。
就好像皮克斯動畫一樣。
許多人都說,皮克斯動畫其實是拍攝給成人看的,但并不盡然,皮克斯動畫里隱藏出來的天馬行空想象和細膩溫情的人文關懷,在孩子和大人的眼中總是能夠詮釋出不同的含義,觀看電影之后的感悟也就有所不同。
換而言之,配音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狀態,不見得就是膚淺或者幼稚,而是真正純粹而質樸的情感。
故而,一個輕松的心態,一個純真的童心,一個放松的狀態,這是動畫配音的前提要求演員需要真正地享受其中,才能夠詮釋出那些臺詞背后的簡單幸福。那種由內而外自然散發出來的情緒才能夠賦予卡通人物更多情緒質感。
盡管塞斯羅根試圖挖坑讓藍禮跳下去,但他的意見還是幫上了不少忙,這也使得整個錄音室里的氣氛保持了輕松愉快。
比如現在。
藍禮正在用自己的雙手拳頭有節奏地捶打著身邊的桌板,桌面之上擺放著的鉛筆盒和書本就如同遭遇地震一般開始微微地震動起來,然后上半身扭了過來,對著話筒說道,“什么都沒有!完全沒想法!”
每說一句,就捶打一次,就好像正在…打鼓一般。
“無用(useless)!空洞(empty)!腦子(brain)!”
一個詞擊打一次,越來越密集,契合出一股奇妙的韻律,站在旁邊的斯科特和丹尼爾都已經忍不住笑容了;更重要的是,藍禮扭過身體,以至于他的聲音距離話筒還有一點點空間,為了確保自己的臺詞能夠準確收音,他不得不依靠腰腹力量轉過來,那模樣和姿態已經完全沒有平常的儀態可言,甚至還有一些滑稽,岌岌可危的模樣似乎隨時都可能“摔倒”,這就越發讓人忍俊不禁了。
此時藍禮和丹尼爾正在錄制另外一場戲。
小宏決定申請哥哥的學校,他必須想出一個具有創新意識的點子,打動教授和評委們,讓他們招收小宏進入大學;但努力嘗試之后,小宏卻想不到任何點子,于是就用自己的腦袋捶打桌子,發泄自己的不滿。
這就出現了剛剛這一幕。
看著藍禮的姿勢和動作,丹尼爾憋笑憋得著實辛苦,但他還是強忍著笑容,繼續配合,以波瀾不驚的機器人語氣來形成反差,制造出吐槽的感覺,“哇。十四歲就一敗涂地了?真悲哀。”
藍禮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夸張地往后仰了仰,做出了一個耷拉肩膀的動作,沒有特別的聲響,卻用全身動作來詮釋出自己沮喪的模樣,根本不需要觀察大屏幕,就可以通過藍禮的動作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失落的情緒。
但藍禮整個人處于完全放松的狀態,動作和姿態都比舞臺還要夸張,就如同正在鬧脾氣的未成年少年一般,以至于腳步后退得有些大,腳底稍稍踉蹌了一下,結果就狼狽不堪地連續往后退了兩步,差一點就要直接后仰摔一個劈叉。
如此窘迫的動作,完全就是肢體搞笑的水準了,讓人爆笑不已。絲毫沒有偶像包袱不說,就連貴族形象都漸漸消失,展現出了青春大男孩的蓬勃朝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如和愜意讓整個錄音室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因為藍禮的意外后跌,錄音流程自然是被打斷了,但藍禮卻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仍然不屈不撓地重新站起來,繼續剛剛的表演,而且還無比自然 藍禮重新站直身體,如同狐一般,緊張地左右打量著,似乎正在觀察自己的糗態是否暴露了出去,被其他小伙伴看到;那緊張而警覺的姿態,將剛剛的狼狽完全掩飾住,卻制造出了格外鮮明的反差萌,喜感越發濃郁起來。
一秒,兩秒。
如此警惕的姿態僅僅持續了兩秒,而后就可以看到肩膀再次重重地耷拉下來,眉尾和嘴角都雙雙跟著肩膀一起往下耷拉,就如同小丑一般馬戲團的小丑而不是“黑暗騎士”里的小丑,眼神里也流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態,將反差顛覆之后再次制造反差,連續的巨大反差卻沒有違和感,而是在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了一股天真的孩子氣。
“我什么都想不出來了!我完了!我永遠都錄取不上了!”那抱怨和吐槽的聲音,就好像中二少年弄臟了襯衫之后就以為是世界末日一般,微微顫抖的哭腔都帶著一種青澀而稚嫩的簡單,讓旁聽者都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丹尼爾想笑,非常想笑其實,現在配音已經被中斷了,即使他爆笑也沒有任何問題,但在藍禮的賣力演出之下,他卻不由自主地跟著認真起來,他強忍著笑容,站直身體,朝著藍禮所在的位置邁開了腳步,然后在藍禮身邊停了下來。
“我還沒有對你放棄希望呢。”丹尼爾低沉著聲音,無比真摯地說道。
停頓了一下,丹尼爾就突然朝前伸出了雙手,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丹尼爾即將拉住藍禮的時候,卻看見他越過了藍禮,抓住了藍禮掛在旁邊椅子上的外套,直接就往上拉拽了起來,那以假亂真的動作把藍禮嚇了一跳。
不知道是太過投入角色,還是太過狀態放松,藍禮也變得一驚一乍起來,伴隨著丹尼爾的動作發出了尖叫聲,“啊…”而且還呈現出往上爬坡的姿態,最后達到最高點的時候,聲音居然就這樣破音了…破…音…了…
攝影棚之外的威廉姆斯已經是捧腹大笑;唐霍爾忍耐了又忍耐,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直接笑噴了。
此時,在大屏幕之上,阿正抓住了小宏的兩只腳踝,然后如同倒掛口袋一般地,直接把小宏掛在了自己的背后,晃晃悠悠地開始旋轉起來。
丹尼爾也背著藍禮的外套,開始在錄音棚里蹦蹦跳跳地旋轉著,那歡快雀躍的姿態完全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般,再次找回了童心,臉上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完全綻放開來的笑容,就好像他真的背著自己的弟弟,正在跳躍一般。
藍禮也讓自己跟著丹尼爾的節奏跳躍了起來,兩個人就好像傻子一般,在錄音棚里玩起了蹦蹦床的游戲,同時藍禮還不忘發出驚嚇的呼聲,“呃…啊…你在干什么?”
“幫你換換角度!”丹尼爾的呼吸也開始變得紊亂起來因為跳躍得太過激烈了,然后氣喘吁吁地說道,“用你超大號的腦海好好想一想!”
“什么?”藍禮在原地不斷跳躍不斷轉圈,說話都有些含糊得大舌頭起來。
“換一個角度看待問題。”丹尼爾終于停止了跳躍,腦袋似乎有些缺氧,說話節奏也有些紊亂。
“呼…”藍禮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沒有說話,就好像自己也陷入了短暫的思想空白,放任自己肆意而張揚地釋放所有疲憊和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