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道爾偷偷摸摸地打量著佐伊,又是煩躁又是憤怒,那些話語幾次三番地涌到了嘴邊,卻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然后就演變成為了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吐槽,總是忍不住想著,如果自己拉住佐伊不要沖動,那么事情是不是就是另外一番面貌?
“有車來了。”
佐伊察覺到了遠車燈的光亮照了過來,再次振奮起來,“蘭道爾,你把應急車燈亮起來了嗎?”
一邊詢問著一邊跳躍著,佐伊竭盡全力揮舞著雙手示意,希望對方能夠看到自己,這可能就是他們今晚的最后希望。
連帶著蘭道爾也激動了起來,探進車窗里,連續摁著喇叭,試圖讓對方注意到自己——其實在夜幕之中,燈光就已經足夠,根本就沒有必要喇叭來制造噪音;但因為等待時間著實太久,蘭道爾也有些壓抑不住。
果然!
“他們停車了!耶穌基督,他們真的靠邊停車了!”佐伊幾乎就要哭出來了,他們已經被困在這里將近一個小時了,又冷又困、又餓又累,憑借著一股沖動就這樣狂奔過來,什么準備都沒有,然后就淪落荒野,感覺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極限,現在終于看到希望,佐伊整個人都忍不住跳躍歡呼了起來。
蘭道爾也終于松了一口氣,從車窗里爬出來,一路朝著佐伊小跑過去,準備迎接他們的救命恩人。
車子緩緩在路邊停靠下來,車燈從遠燈變成了近燈,然后車廂里的奶黃色燈光就亮了起來,如同點亮了希望光芒一般,讓漆黑的夜晚徐徐明亮起來,那暖洋洋的燈光并不刺眼,似乎正在驅散寒冷。
一個身影從副駕駛座走了下來,揚聲詢問到,“嘿,需要幫忙嗎?”
“是…是!”佐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不希望自己嚇到對方,卻又壓抑不住迫切,“我們的車子拋錨了,聯系了道路救援卻始終沒有等到,現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抵達,請問一下,你知道這附近哪里有修車廠嗎?又或者是,這里距離斯尼姆還有多遠?”
說著,走著,靠近著。
佐伊就看到那個身影的臉龐輪廓在夜色之中逐漸清晰起來,那禮貌而溫柔的聲音揚聲做出了回應,“這里距離小鎮只有五分鐘車程,走路的話,應該二十分鐘到二十五分鐘可以抵達,我沒有嘗試過,但的確不遠。你們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載著你們前往小鎮,然后尋找修車廠的人過來幫忙,又或者是我們回頭詢問一下小鎮修車廠的電話…”
佐伊的腳步就這樣停頓了下來,如同遭遇了雷劈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就這樣注視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海市蜃樓,太過震驚也太過美好,以至于開始懷疑自己。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佐伊不敢確定,她只是緊緊地閉住嘴巴、屏住呼吸,就好像潛入水底一般,讓時光的腳步就這樣定格,如果真的是海市蜃樓,那么就讓這個幻覺持續得再久一些,她希望夢境就這樣停駐,永遠都不要醒來。
“藍禮霍爾?”蘭道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海里的想法就這樣大喇喇地呼喊出來,沖破了理智禁錮,喜悅和歡快剎那間凝固住,瑟瑟寒風呼嘯而過,整個后背浮起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打了一個冷顫。
對面的車輛又下來了兩個人,副駕駛座旁邊的那個身影沒有做出回復,只是接著詢問到,“需要我們幫忙致電修車廠嗎?亦或者是,你們可以自己前往小鎮尋求幫助?”
蘭道爾微微愣了愣:難道自己認錯人了?
“現在氣溫下降得很快,你們確定沒有關系嗎?”從后排座走下來的胖乎乎身影,友善和煦地開口詢問到。
站在駕駛座旁邊的消瘦身影則關切地說道,“亦或者是,你們有連接索嗎?我們可以拖著你們前往小鎮,五分鐘車程,這不是什么大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解決。”他搓了搓雙手,朝著掌心呵了一口氣,“深夜的氣溫確實不可小覷,我現在終于知道,奧莉薇婭為什么勸我們帶外套了。”
佐伊沒有說話,整個大腦似乎陷入了卡殼狀態,有些運轉不起來。
蘭道爾也有些摸不清楚情況,只能下意識地開口詢問到,“呃…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拖著我們的車子前往斯尼姆嗎?”蘭道爾稍稍有些拘謹,但還是打起精神來表達了要求,“我們已經在這里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而且晚上沒有吃晚飯,我們真的需要一點幫助。”
“當然!舉手之勞!”副駕駛座旁邊的男人開口說道,即使微弱的燈光映照下,只能隱隱捕捉到臉部的輪廓,卻依舊可以從話語里捕捉到微笑的弧度,無須多言,氣氛就稍稍有點輕松了起來,緊接著,駕駛座和后排座的身影也雙雙表示了贊同。
“那真的太好了!謝謝!非常感謝!萬分感謝!”蘭道爾連連重復著同樣的意思,傳遞出自己真誠地感謝,然后轉過身,呼喚到,“佐伊?走了!”
“嗯。”佐伊條件反射地回應了一句,但腳步卻沒有移動,視線依舊牢牢地鎖定住那個身影,舍不得離開,這讓蘭道爾不得不主動走了上前,拉了拉佐伊,“走吧,那應該不是。”蘭道爾快速朝著那個方向掃視了一眼,有些好奇,但更多還是逃避——內心深處,他也不希望那是真的,于是就說服自己,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否則他們就可以直接拍電視劇了,又或者是寫。
“什么?”蘭道爾拉扯了她的手臂,佐伊這才稍稍回過神來,不解地看向了蘭道爾,“那怎么可能不是?”
佐伊想要一探究竟;蘭道爾則害怕真相,兩個人就站在原地寸步不讓地對峙起來,這也是萬萬沒想到的局面。
“怎么了?還有什么問題嗎?”其中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了過來,原本是準備過來連接套索,拉著對方的車輛前往斯尼姆,結果卻看到兩個年輕人正在斗雞一般對峙著,畫面著實有些好笑,讓人忍俊不禁。
蘭道爾試圖阻止佐伊,卻終究還是被佐伊搶先了一步提出疑問,蘭道爾只能是滿臉無語地瞪了佐伊兩眼。
“有人說過,你們的朋友很像藍禮霍爾嗎?”佐伊也有些不太確定,心情無比忐忑,于是怯生生地詢問出了問題,“我是說,就是那個藍禮霍爾,你知道,當代最偉大的演員,贏得了全世界的寵愛。”
然后佐伊就可以看見眼前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雙雙笑了起來,那個胖乎乎的男人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贏得了全世界的寵愛,但的確是贏得了女孩的芳心。的確,不少人都說他像藍禮霍爾。”
那個瘦高男人意外地看向了同伴,似乎不理解同伴的回答,然后看到同伴眼睛里閃爍的打趣和戲謔,他這才明白過來,也不由笑了起來。
兩個人的視線交換落在了蘭道爾眼中,他頓時警惕起來,一個箭步擋在了佐伊身前,橫亙在她與兩個男人之間,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就好像野獸一般,隨時準備出擊,“佐伊,小心,他們可能是騙子!”
卻沒有想到,佐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蘭道爾的后背,“本!本!那是約翰!上帝,約翰!”佐伊就這樣沒頭沒尾地呼喊著,就好像牙牙學語的孩子一般,只是重復幾個單音節而已,但興奮雀躍的情緒卻根本停不下來。
蘭道爾不明所以,“什么?”
佐伊的思緒終于轉過彎來,思緒也就通暢了,“你是本威士肖!你是約翰賴利!蘭道爾,他是本威士肖!”
蘭道爾此時才回過神來,雖然他不喜歡藍禮,對電影也不感冒,但因為佐伊天天在耳邊絮絮叨叨,他對于這些咨詢也有所了解,他知道本威士肖和約翰賴利,“龍蝦”的兩位演員;難道眼前兩個人不是騙子,而是真正的演員?
蘭道爾略帶遲疑地朝著兩個人投去了視線,然后就漸漸地回過神來,這也意味著,還有一個身影是…
“藍禮!”佐伊的聲音突然就在耳邊炸響,但緊接著她就牢牢地閉上嘴巴,不可思議地注視著出現在眼前的那個男人,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尖叫的沖動:上帝,上帝上帝上帝!上帝!她現在就站在藍禮面前。
讓她就地死亡吧!如果這是一段美好的夢境,那么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清醒過來,就直接當場去世。即使生命終點就到此為止,她也不會有任何遺憾,因為她最美好也最狂妄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站在旁邊的蘭道爾滿頭都是黑線,一臉郁悶和煩躁地朝著來人投去了視線,那陰沉的臉龐可以滴出水來,無比怨念又格外幽怨地瞥了一眼,內心深處也滿滿都是問號:怎么可能?居然就這樣碰上正主了?這是不是太離譜了?上帝,你難道聽錯了我的許愿?故事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呀!
罪魁禍首顯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主動走了過來,禮貌地詢問到,“牽引的話,有什么需要幫忙嗎?我們應該快點前往鎮子,否則你們都餓壞了。”
然后,約翰就故意惡作劇式地往前走了半步,壓低聲音說道,“是的,他就是藍禮霍爾。”
佐伊覺得自己已經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