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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8 按部就班

  “所以,歐文自己也沒有辦法確定,他是否希望克萊爾回來?”布萊絲遲疑地詢問到。

  “不,歐文希望克萊爾回來,他只是沒有辦法確定,自己是否不會再次傷害克萊爾。”藍禮搖了搖頭,思緒清晰地解釋道,“所以你看,其實歐文一直在故意調戲撩撥克萊爾,他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的,但是當克萊爾真正地直視問題時,他又如同鴕鳥般把腦袋埋進了沙子里。”

  “他需要一個突破口。”布萊絲恍然大悟。

  藍禮打了一個響指,“是的,他需要一個突破口,這次恐龍的意外所產生的生死時刻,就是這樣的突破口,不是‘生死時速’那樣簡單的腎上腺素而已,而是雙方面的:一方面,歐文意識到,他的退縮無法解決問題,而他對克萊爾的感覺是不會說謊的;另一方面,克萊爾意識到,歐文在戰場上所經歷的傷痛多么可怕,只有真正親身體驗過才能夠明白擺脫那些傷痛是多么多么困難,歐文已經在持續努力了,而她也應該更加努力。”

  “你看,這就是關鍵突破口,對于雙方面來說都是一次思想洗禮。”藍禮總結說道。

  其實對于現實生活中的情感來說,如此設定就太過套路也太過簡單了,根本無法觸及“愛瘋了”那種深層而錯雜的情感;但對于商業電影來說,在套路層面上引申發展出些許內容,這就已經足夠了,避免拖累電影整體敘事節奏的情況下,賦予故事更多內核,不僅能夠為續集的宏偉藍圖提前埋下伏筆,而且還能夠讓人物與觀眾產生更多羈絆共鳴。

  更重要的是,這些續集伏筆又比漫威電影系列那種明擺著“為了續集而強行伏筆”的明示要高級了許多。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因為藍禮和布萊絲兩名演員的存在,而具備了一定的可操作性,接下來就看科林能否執行到位了。

  布萊絲再次輕輕頜首,如此一來,歐文在重逢初面時的矛盾就順理成章了起來,她不由開始細細咀嚼起來:短短一場戲,藍禮的表演還有很多值得細細研究的地方。

  “抱歉抱歉抱歉。”科林的聲音從大老遠就傳了過來,滿臉的懊惱無法掩飾,“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最后時刻就毀掉了一切,上帝,我毀掉了幾乎堪稱完美的一場戲。”

  藍禮卻是笑容滿面地說道,“你怎么就覺得是完美呢?我覺得還有進步空間呢,導演,你不會就這樣看不起我吧?”

  科林頓時就啞然了,看著藍禮,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但細細地看著藍禮,卻逐漸發現藍禮延伸里惡作劇的笑容,科林可能又不太敢確定,只能是朝著布萊絲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后就看到布萊絲歡快地大笑了起來,“他在開玩笑。”科林這才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藍禮的表情也重新變得柔和起來,嘴角揚起了笑容,“科林,我是認真的,你確定剛才這場戲的表演沒有問題嗎?我的表演節奏會不會太重了一些,那個沉默的兩拍會不會太過藝術電影的表演方式了,需要外放一些?又或者是直接一些?”

  藍禮是認真的,他需要虛心求教,期待著能夠學習到更多的表演方法。

  科林卻以為藍禮在開玩笑,連連擺手表示了否定,又說了兩句客套話,這才從藍禮那專注而篤定的眼神里確認了藍禮的真實想法,他也暫時把心防放了下來,“藍禮,我是認真的,這場戲我用中景給你們留下兩秒鐘的填空時間,用沉默來展現出表演的細膩,并且盡可能挖掘出角色之間的情感化學反應,這簡直不能更棒了!”

  “同樣,最后你目送克萊爾離開的背影,這一個放空鏡頭也非常非常棒,我需要重新構思一下取景的角度和構圖的框架,但你們的表演內容沒有問題。”科林現在也開始進入了狀態,話語都變得歡快了不少,“火奴魯魯的陽光非常好,我正在構思著,是不是利用陽光所制造出來的溫暖色調來反襯出角色之間若即若離的狀態,光線和構圖都需要做出一些改變,我們在盡可能不會影響整體敘事節奏的前提下,把角色變得飽滿起來,這是非常有趣的嘗試。”

  關于歐文和克萊爾的故事,整個第一部都不會完全揭曉,而是留給了第二部來講述。在第一部的故事里,只會揭曉兩個人分手的原因而已。這是為了避免影響故事主線推進節奏和電影高潮鋪墊之下所做出的取舍。當然,如果第一部成功了,還有續集,那么第二部故事就會變得飽滿許多了。

  但是,具體應該如何在畫面的簡潔構圖之中有效地呈現出人物關系,這就是導演的工作職責所在了。

  “如果說,有地方可以改進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我是說,真的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話鋒一轉,科林就半遲疑半猶豫地開口說道。

  藍禮和布萊絲都雙雙朝著科林投去了視線,察覺到了科林的停頓,藍禮還以為是自己的表演不夠到位,但因為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科林不敢輕易說出口,于是他就保持了微笑,以誠懇的目光注視著科林,釋放出友好的信號,希望這位導演能夠直言不諱。

  其實,就藍禮個人而言,他非常熱衷與導演交流,之前在圣丹斯電影節的時候就提起過,導演的意見不見得是百分百正確的——畢竟導演對于表演的理解與解讀都是有所不同的,但導演的意見卻能夠讓演員回到電影的正確軌道上來,成為電影的一部分。

  另外,對于演員的提升和進步也有著重要作用。

  現在藍禮正在虛心地適應商業電影的表演節奏,他十分樂意傾聽導演的意見。

  科林可以察覺到藍禮的目光視線,他的表情稍稍有些拘謹,最后轉身看向了布萊絲——需要改進的對象不是藍禮。

  布萊絲卻是始終保持著低姿態,她立刻大方地說道,“告訴我,哪些部分需要修改,我們可以好好探討一下。”布萊絲也是一個玲瓏心思的,她可以察覺到科林的遲疑,于是又補充了一句,“相信我,我知道藍禮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演員,我正在努力追趕他的腳步,我能夠接受批評和指正,只有這樣才能進步,不是嗎?”

  雖然有些太過認真了,反而是讓氣氛變得嚴肅起來,但還是可以看出布萊絲的虛心。

  科林撓了撓頭,“就是情緒爆發的那一幕,你開始指責歐文,其實是歐文不愿意建立關系,把你推開。這場戲,你的表演太過舞臺劇了,整個情緒有些過于兇猛也過于戲劇,這反而讓整場戲變得有些不協調起來,我覺得,可能收斂一些會比較好。我也不確定,我只是感覺,整場戲的重量有些失衡。”

  “那么,我是不是應該把語氣放緩一些呢?”布萊絲也認認真真地探討起來。

  但如此問題卻讓科林卡住了,“呃…我也不太確定…我只是…呃,我只是覺得情緒太重了一些。”

  因為科林沒有辦法給出一個清晰思路,以至于布萊絲也陷入了思考的窠臼里,兩個人的溝通有些不太順暢。

  藍禮站在旁邊認真回味了一下,“導演,你看看我的理解是否正確。”科林和布萊絲雙雙朝著藍禮投來了視線,“在整場戲之中,歐文的基調是比較輕松的,他一直在調/戲克萊爾;而克萊爾的應對則稍稍顯得正經一些,這讓兩個人的節奏狀態有著稍稍失衡,進而制造出一種輕喜劇的效果。”

  “那么,當歐文和克萊爾之間那段黑暗過往講述出來的時候,太過尖銳也太過沉重,就會導致整場戲的氛圍出現失衡狀態,進而就變得…生澀而古怪起來,就好像是在一面白色的墻壁上涂抹了一塊黃色,甚至是紅色;但其實你希望看到的是米白色,能夠與白色區別開來,卻不要完完全全地轉移注意力。”

  科林和布萊絲隱隱約約地可以捕捉到一些輪廓,因為藍禮的比喻和解釋非常形象,理解起來并不困難;但實際操作起來,又應該如何呢?

  藍禮接著說道,“布萊絲,我認為導演的意思是,克萊爾在抱怨在發怒的時候,她的情緒應該是更加輕盈的,她不是一個怨婦,她也不是一個受害者,所以她此刻不是在指責歐文,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讓兩個人都傷痛的事實。所以,克萊爾應該是在吐槽,又或者是在還擊,這是一種以調侃對抗調侃的方式。”

  如此解釋,事情頓時就清晰明了了起來。

  布萊絲的眼睛猛地一亮:其實就是情緒出發點的不同,如果是指責或者埋怨,那么整個語句的呈現就必然更加尖銳也更加兇狠,這與整體氛圍是格格不入的,進而才出現了科林的奇怪觀感;但如果是吐槽或者斗嘴,輕描淡寫地拋出了那個黑暗的過往,就好像“抗癌的我”里一樣,亞當以積極樂觀的方式來看到自己的癌癥,克萊爾和歐文也以相對輕盈的方式來處理傷痛,整體感觀就會變得不同起來。

  表演是有顏色的,不同風格的表演往往能夠制造出不同觀影效果。布萊絲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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