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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5 舉重若輕

  妮娜離開了,隨后,托馬斯也離開了,在龐大劇組之中,僅僅是兩個人的出現和消失,很難激起任何波瀾或者吸引任何注意,根本沒有人察覺到兩個人的登場和離場,更不要說全心全意投入拍攝準備的藍禮和布萊絲了。

  如何舉重若輕地來講述歐文和克萊爾的過往,并且悄悄地為兩個角色的形象樹立埋下伏筆,這無疑是最大挑戰,也是藍禮現在唯一矚目的焦點。

  經過反反復復的討論,科林最終還是決定保持臺詞的輕盈,更多地把戲肉留給演員的表演來呈現,進而避免破壞整場戲乃至整部電影的節奏,商業電影還是簡單粗暴一些比較合適,臺詞的過度精雕細琢反而容易失重。

  藍禮沒有反對,他也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夠輕盈一些——雖然身經百戰,但對于喜劇表演,藍禮始終在擔心著自己發力過猛,他需要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減少雕琢感,就好像“星際穿越”里呈現父子關系的表演一般,潤物細無聲才是最為恰當的;而“侏羅紀世界”甚至比“星際穿越”還要更加輕盈許多。

  此時,藍禮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角色和表演之上,其他所有事情都比不上即將開拍的戲份重要,托馬斯和妮娜更是完全脫離了他的雷達范圍,現在就是一心一意地準備進入角色。

  站在鏡頭之外,藍禮和布萊絲還正在對戲,確保臺詞的走向以及彼此的節奏,這種準備表演方式反而是更像舞臺劇,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的風格撲面而來,兩位演員的戲劇功底此時就能夠顯現出來了。

  “開拍!”

  科林的聲音在劇組上空回蕩著,然后劇組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那種嚴肅而專注的氣氛讓他們自然而然地竭盡全力保持安靜。

  歐文正在維修自己的摩托車,遠遠地就看到一輛SUV正面開了過來,他手中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來,但緊接著就再次開始忙碌起來,瞥了從車上走下來的克萊爾一眼——高定時尚套裝搭配細長跟高跟鞋的裝扮,看起來像是準備出席什么頒獎典禮,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隨后,歐文沒有說話,收回視線,繼續忙里手頭的事。

  克萊爾拉了拉自己的外套——她沒有把袖子穿起來,而是保持了時尚裝備式的把外套披在了肩頭上,為了避免外套掉落,她不得不稍稍整理了一番,然后就可以看到歐文那滿身油污的模樣,這讓她不由回避了眼神,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那件白色T恤已經成為了一塊抹布,根本忍不住原本的模樣,黑一塊灰一塊,甚至讓人開始懷疑本來的底色到底是怎么回事;亞麻色的工裝褲左一個口袋右一個口袋,似乎總是擔心錢包和手機沒有地方存放一般,現在也已經皺巴巴得如同一團酸菜,如果說他剛剛在泥濘里打滾了一番回來,這也是非常有說服力的。

  克萊爾做了一下深呼吸,眉宇之間流露出了一絲掙扎:又是如此模樣,似乎好像正在折磨他自己,也正在折磨身邊的每一個人,她真的看不下去了,現在卻偏偏自己送上門來,這讓克萊爾也很是無奈。

  “格雷迪先生。”克萊爾整理好了情緒,正面走了過去,在歐文附近停下了腳步,“我需要你過來為我們看一個東西。”

  歐文把手中的東西放了下來,眉宇微蹙起來,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以打趣的口吻說道,“你為什么要稱呼我為格雷迪先生?”

  “歐文!”克萊爾改變了稱呼,注視了歐文一下,卻還是不自在地轉移了視線,始終在逃避著眼神的正面接觸,“如果你不是太忙碌的話。”

  “我還是非常忙碌的。”歐文收回了視線,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油污,他也沒有正面看向克萊爾的勇氣。

  克萊爾歪了歪腦袋,似乎站在這里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但她還是閉著眼睛揚聲說道,“我們有一個新的吸引力(WeHaveANewAttraction)。”這句話可以翻譯成為“我們有一個新景點”。也可以翻譯成為“我們之間有新的火花”。

  歐文將手中的抹布和工具全部都放了下來,站立起來,朝著克萊爾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帶著一絲壞壞的痞子味,“你確定嗎?”

  克萊爾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滿臉都寫著無語的狀態,“我說的是恐龍,格雷迪先生。”

  “我也猜到了。”歐文的笑容依舊掛在嘴角,但眼瞼卻微微低垂下來,掩飾著那一閃而逝的失落與遺憾;當眼皮再次抬起來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恢復了正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克萊爾卻沒有注意到,因為她的身邊出現了小飛蟲,不知道是蚊子還是什么動物,這讓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轉移了過去,緊張地揮手拍打著,但卻怎么都無法擺脫小飛蟲的困擾,自然也就沒有時間注意歐文那一閃而過的神色,“我們創造了一支全新的恐龍。”

  歐文主動走了上前,快速出手,迅速而敏捷地抓住了那只小飛蟲,解決了克萊爾的困境。

  克萊爾的表情有些不太情愿,抿了抿嘴角,似乎想說:我不需要幫助。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要和歐文有更多牽扯,就連這一點點人情都不想接受。

  歐文敏銳地捕捉到了克萊爾的神情,但他也沒有多說什么,快速垂下眼瞼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情緒,然后就轉移了話題,“你們就這樣自作主張的創造出新的恐龍?”緊接著,歐文就轉身朝著自己的小屋方向邁開了腳步,似乎不想要在克萊爾身邊游蕩。

  “是的,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克萊爾沒有察覺到歐文的異常,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歐文望著不遠處的湖水,視線漸漸變得深邃而沉淀下來,低聲呢喃到,“就好像上帝一樣?”

  “什么?”克萊爾距離太遠,卻沒有聽到。

  “沒事。”歐文揚聲回了一句,簡潔明了,似乎就連話語的尾音都不愿意多留,就這樣直接干脆利落地掐斷了。

  如此小小的表演細節根本不易察覺,卻讓布萊絲陷入了短暫的愣神中,再次看向藍禮背影的時候,眼神就不由稍稍停頓了片刻。

  表面看起來,他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但實際情況里,卻可以注意到他的后背稍稍用力了些許,比之前隨意的狀態又挺拔了一些,無形之中透露出來的緊繃和疏離,就這樣悄悄地傳遞出來。

  但這一切他都隱藏得非常好,外人著實難以察覺出來,只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特別疏離也特別警惕,但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呈現的,卻無從得知,以至于這種無根無據的想法產生了更多的困惑。

  只有真正了解過往的人才能夠明白他的傷痛。

  比如布萊絲——又或者說,克萊爾。

  她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知道他的狀態,她也知道他的擔憂,但她卻不能讓自己持續擔心下去,她必須緊急剎車。

  于是,在布萊絲察覺到自己情緒的微妙變化之前,她就閉上了眼睛,掐斷了所有情緒,如同克萊爾面對歐文一般:他們已經分手了,而分手的原因他們心知肚明,事情不會有改變的,在他們繼續傷害彼此之前,她應該緊急剎車。

  但臉部表情的微微緊繃還是泄露出了內心情緒的真實涌動,那種無法言喻的錯雜,全部都隱藏在了微蹙的眉宇和緊繃的嘴角間,悄無聲息之間,布萊絲就進入了克萊爾的世界,那種渾然一體的表演感覺讓所有情緒的起承轉合都變得自然而真實起來。

  她需要回到公事上來。

  “還有三個星期,它就要對外展示了。瑪斯拉尼先生讓我過來找你商量。”克萊爾揚聲說道。

  歐文重新轉過身來,神情又再次恢復了那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眉宇之間的淺笑把所有魅力都毫不保留地釋放出來,“你想要在這里商量,還是…”歐文挑了挑眉尾,用眼神指向了不遠處的小屋,意味深長地調侃到。

  剛剛那種落寞的氣氛轉瞬即逝,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歐文的調侃和打趣把所有氣氛都輕易摧毀,那種強烈的怪異感讓嘴角上揚的弧度都稍稍收斂了些許。

  克萊爾皺起了眉頭,略顯煩躁地說道,“歐文,你知道,這不好笑。”

  歐文卻壓扁了聲音,如同唐老鴨一般笑了起來,“哈哈,我覺得還是有點好笑的。你知道,我最喜歡看到你手足無措的樣子。”

  氣氛終于完完全全回到了正軌來,那種瞬間消散的失落沒有破壞整體節奏,卻悄然埋了一枚疑惑的種子,然后就不由開始思考,歐文和克萊爾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過往?

  如果這樣想一想的話,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了,而克萊爾緊張局促的模樣就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克萊爾有些緊張地抬起右手,把掉落下來的發絲重新別到了耳朵后面,展現出了難得一見的羞澀和拘謹,想要張口反駁卻終于還是再次忍了下來,直接轉移了話題,“我們希望你重新評估一下圍欄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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