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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7 不說感謝

  乘坐著高爾夫球車,藍禮離開了十八號攝影棚。

  伯班克攝影基地此時依舊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繁忙的工作人潮似乎從來就沒有休息喘氣的時刻,視線交錯之間,那些目光就紛紛落在了藍禮身上,撇開網絡的閑言碎語不說,藍禮朝著迪塞爾揮拳的事情傳播開來之后,那些視線就帶上了各式各樣的顏色。

  這著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不是嗎?

  沒有車門和玻璃遮擋的高爾夫球車就如同一輛展示品般,將乘客的所有一切在整個攝影基地展示出來,并且“巡回”演出;然后,每一位站在原地閑談八卦的人們都可以高談闊論地指指點點,就好像…就好像游行示眾一般。

  置身于所有視線的包圍之中,藍禮卻依舊不為所動,微微挺直腰桿、打開肩膀,坦然而淡定地迎向了所有打量和探究,左腿重疊在右腿的膝蓋之上,疏朗的眉宇流露出一抹云淡風輕的自如,在加州冬天的暖陽之下徐徐吹拂而過。

  流言蜚語又再次開始涌動起來。

  有人說,藍禮太過冷血,保羅正在生死未卜,但他卻依舊前來劇組工作;有人說,藍禮披著一層紳士的羊皮,卻沒有想到如此暴戾,毆打了迪塞爾之后,還能夠如此平靜;有人說,藍禮不愧是影帝,即使面對如此多的關注視線也能夠戴著一張撲克臉。

  有人說,藍禮太不容易,身心俱疲的狀況下卻依舊堅持前來工作;有人說,藍禮現在肯定心力交瘁,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黑眼圈,每天工作結束之后還必然到醫院探望保羅;有人說,藍禮著實令人欽佩,敬業精神始終不曾動搖。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好萊塢的名利場就更是如此。同樣一件事,不同人就可以品味出截然不同的味道來,哪怕是面無表情,都可以衍生出五花八門的詮釋和解讀,歸根結底,什么樣的性格什么樣的三觀就能夠看出什么來  嫉妒者看出丑陋,仇恨者看出傷害,大愛者看出美妙,童心者看出純粹。

  那些非議始終涌動著,卻無法傷害到藍禮。

  高爾夫球車一路護送著藍禮抵達了停車場,目送著藍禮轉身離開,負責駕駛的攝影基地工作人員欲言又止,試圖說點什么,但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能揚聲喊到,“你知道,保羅是一個好人,他會醒過來的。”

  藍禮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著那名年輕的工作人員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重新回過頭來,藍禮在茫茫車海之中尋找著自己的座駕,眼底深處卻流露出了茫然:

  他完完全全無法識別這些車輛,到底哪一輛車子才是自己的來著?手機呢?手機放在了內森那兒,那內森呢?對了,內森到哪里去了?剛剛就是因為內森不在攝影棚,所以藍禮才乘坐高爾夫球車過來的。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一個線索,以至于事情沒有辦法銜接起來,但現在卻想不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時,一輛深藍色的賓利就緩緩退出了停車位,而后朝著藍禮站立的方向行駛過來;藍禮主動讓開了道路,方便對方同行,卻沒有想到,賓利在自己的面前停靠了下來,駕駛座的車窗拉下來之后  馬修鄧洛普。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恍然大悟,眼底流淌過一抹淺笑,卻沒有開玩笑,也沒有詢問原因,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之中,將安全帶拉了過來,扣好系上,然后馬修就再次緩緩地啟動了車子,離開伯班克。

  藍禮徐徐地靠在椅背上,腰桿和肩膀的肌肉慢慢地松懈,側頭看著窗外的風景在流暢地往后倒退著,如同潺潺流動的溪水一般,清澈而透亮,剝離了所有堅強偽裝,真正地放松下來。

  “保羅一切都還好嗎?”藍禮沉聲詢問到。

  “嗯。”馬修回應了一句,而后簡單地解釋到,“我剛剛從醫院過來,情況沒有變化。伊頓和安德烈還留在醫院。沒有范迪塞爾。”

  難得地,馬修也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藍禮輕輕扯了扯嘴角,“他是一個聰明人,除非觸動到他的利益,否則他不會輕易出擊的。”

  “他最好繼續聰明下去。”馬修簡單地說了一句。迪塞爾必須知道,朋友是藍禮的底線,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觸動到藍禮的底線,他都絕對不會手軟;如果迪塞爾足夠聰明,他就應該知道,現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藍禮沒有接話,“可以把窗戶打開一些嗎?”

  窗戶徐徐打開了一條縫隙,鮮艷的血色夕陽卷著徐徐海風灑落下來,輕盈而灼熱地落在了藍禮的眼睛之上,他不由就將眼睛閉了起來,靜靜地感受著那股溫熱輕盈舞動的柔軟,紅腫而發酸的眼睛貪婪地汲取著那些許溫暖,他只是需要休息一會,一小會兒就可以了,疲憊到極致的神經緩緩松懈下來,然后就這樣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馬修抬起眼睛,用視線余光瞥了瞥后視鏡,而后就將車速稍稍放緩了下來,盡可能地保持勻速的平穩。

  藍禮在貴族之中是一個異類,這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了,最為特殊的地方就在于,藍禮對于友情的重視遠遠超出了控制。

  眾所周知,對于貴族來說,禮儀和聲譽才是最為重要的,即使是親情即使是愛情,為了家族的名譽也都是可以犧牲的,就好像“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一般,也好像“哈姆雷特”的故事一般,在家族時代累積的榮耀之下,個體的悲哀與榮辱都是不重要的。

  友情就更是如此了。

  故而,貴族之間的友誼往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絕對不會深交。朋友的喜怒哀樂,終究只是茶余飯后的傳聞而后;朋友的生老病死,終究也只是日常生活的意外而已。即使內心備受煎熬,他們也不能表現出來,更多還是講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

  但藍禮卻始終不同。對于朋友,乃至于親人,他都始終真誠以待。

  安德烈和亞瑟身邊也聚集著大量朋友,但那些終究只是點頭之交和酒肉朋友,始終不曾真正地成為“伙伴”;而藍禮身邊也同樣聚集著一群朋友,而他們則是風雨共濟的真正伙伴。伊迪絲是如此,海瑟是如此,現在的保羅也是如此。

  得知保羅出事之后,就連遠在蘇格蘭的安德烈都親自趕了回來,更不要說就在北美大陸的馬修和伊頓等人了,伊迪絲和亞瑟也雙雙趕到了洛杉磯。他們親自探望保羅,只是因為保羅是藍禮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也許,藍禮就注定將成為倫敦貴族圈子里的異類。但馬修卻覺得十分慶幸,自己也是這群異類中的一員。

  小小地兜了一圈,車子在藍禮的公寓門口停靠了下來。

  馬修沒有喚醒藍禮,而是靜靜地停留在停車位之中,欣賞著漫天漫地的夕陽一點一點消逝的恢弘和璀璨,時間的流逝就這樣變得緩慢起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寧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藍禮蘇醒了過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后用力揉了揉凌亂的頭發,“現在幾點了?”

  “還差一刻鐘就七點。”馬修回答到。

  藍禮輕輕頜首,打了一個哈欠,“你在哪兒落腳?”

  “圣莫妮卡。”馬修簡潔地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都會待在洛杉磯。

  “你確定不需要過來我這里嗎?我還有一個客房。”藍禮發出了邀請。

  馬修直接吐槽到,“你的作息時間那么不規律,我的工作時間都被你打亂了。”

  藍禮滿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馬修翻了一個白眼,“晚餐呢?需要進來一起解決嗎?”

  “如果你是說,我進去幫你做晚餐的話,那是不可能發生的。”馬修認真地說道,“我明天還有一個工作會議。我現在過去醫院,和安德烈、伊頓他們匯合,你要一起過來嗎?”

  藍禮搖搖頭表示了否定,“我先回去休息一會,晚上再過去探望保羅。”

  馬修點點頭,停頓了一下,鄭重其事地詢問到,“藍禮,你還好嗎?”

  藍禮正準備打開車門的動作就稍稍停頓了片刻,“不,我不好。”藍禮不是在開玩笑,認認真真地回答到,聲音里的濃濃疲倦依舊揮之不去,“但我會好起來的。”

  “嗯。”馬修沉聲回應到。

  藍禮啞然失笑,“你難道不是準備安慰我一下嗎?”

  “你需要嗎?”

  “…好吧,你贏了。”藍禮輕輕搖了搖頭,的確,他不需要安慰。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陪伴在身邊的支持,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經站在了懸崖另一側,而他的身邊依舊還可以尋找到并肩而行的小伙伴,這就足夠了。

  說完之后,藍禮再沒有遲疑,離開了副駕駛座,卻在關上車門之前,動作再次停頓了下來,“告訴伊迪絲和亞瑟,謝謝。”

  “你應該自己告訴他們。”馬修吐槽到。

  藍禮露出了一個笑容,“不,我們之間不說謝謝。”貴族之間,所謂的謝謝都是客套話,而發自內心深處的真誠感謝,卻不會表達出來,就好像“我愛你”這樣的表達一樣,“如果我說了,他們會害怕的。”

  那淡淡的調侃流淌出來,馬修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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