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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3 手術時間

  手術協議。

  拔管協議。

  藍禮的心臟不由就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兩個人在夏威夷沖浪的時候,保羅曾經和他討論過生死的話題。

  “如果大腦死亡,變成了植物人,你會怎么選擇?”這是保羅的提問。

  “我會希望我的家人拔管。”藍禮沒有猶豫地說道。

  在美國,病人可以自主選擇簽署各式各樣的協議,其中一種就是針對特殊情況的,當病人飽受病痛折磨,最后又再次陷入心臟驟停的藍色警報,他可以選擇簽署一份“不救治協議”,主動放棄醫院再繼續救助的權利。

  這不是安樂死,而是反反復復痛苦最后的結束。

  其中,腦死亡患者也可以簽署如此協議。腦死亡,從社會角度來說,他依舊活著,因為身體機能還在維持著生命;但從醫學角度來說,他已經死亡了,沒有思考能力、沒有說話能力、也沒有反射能力,甚至沒有辦法自主呼吸,只是依靠著機器維持生命,一旦拔掉呼吸機,生命癥體就將被直接終結。

  站在人道主義的角度,腦死亡依舊不算是“死亡”,對于他的家人和朋友來說,依舊沒有辦法輕易地送走對方,只要能夠持續支付住院費用,就可以讓他繼續“活”下去,守著一個植物人,等待著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奇跡。

  而站在醫學角度來看,腦死亡卻依舊不拔管,這是對依舊活著的人的一種安慰,僅此而已。

  同一件事,不同人有著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希望自己保持著植物人的狀態,繼續活下去;有些人則希望自己腦死亡的時候,家人朋友就可以選擇放手。

  故而,這就出現了拔管協議和不搶救協議。病人可以自主指定一個人,由他們來決定自己腦死亡之后的生死走向——往往,病人總是選擇自己最親近的家人或朋友,又或者是選擇和自己思想觀念最為相同的家人或朋友,代替自己做出自己希望的選擇。

  這是一項重任,不僅僅代表著信任,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因為這位家人或朋友必須做出一個決定:親手送走這位朋友的決定。對于任何人來說,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為什么?”保羅不意外藍禮的選擇,卻意外著藍禮的干脆。

  對于藍禮來說,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決定了。

  上一世,在病床之上苦苦煎熬了十年,他總是想著,“活著”,有時候是一種痛苦;“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如果遭遇了腦死亡,又或者是反反復復在死亡邊緣來來回回,眼看著就要解脫了,卻硬生生被搶救回來,然后在死亡線之上持續垂死掙扎,飽受痛苦煎熬的最后,還是不得不走向極樂世界,那種煎熬才是最為可怕的。

  當時,藍禮對著保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因為我希望活著,而不是為了生存。與其為了生存而奮斗,不如趁著現在依舊活著,好好地享受人生,不要辜負了那僅僅在夏天綻放的花期。”

  “藍禮,有時候我真的羨慕你。不是因為你的帥氣,而是因為你的豁達。”保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在那時候,一個巨浪來臨,保羅就歡快地說道,“怎么樣,看看這一個浪頭到底誰沖得更加出色?比試比試?”

  藍禮自然是義不容辭。兩個人就雙雙朝著浪頭滑動雙手,敞開胸膛擁抱那一片陽光和大海。

  閉上眼睛,藍禮現在腦海里依舊可以描繪出保羅那一天的笑容,讓夏威夷的陽光都黯然失色的暢快和肆意,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該死的!

  所以,現在那些權利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了嗎?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將由他來決定保羅的生死嗎?

  這真的是太殘忍了。

  如果保羅真的面臨了如此局面,那么…那么他到底應該怎么辦?上一世的那些噩夢記憶再次洶涌而至,上一世保羅的結局又再次浮現出來,藍禮不敢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但思緒卻劇烈地裂變開來,越來越洶涌。

  藍禮的心臟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但隨即就注意到了幾乎無法站穩的梅朵,他們都知道那些協議到底意味著什么,卻不敢深想。藍禮連忙扶住了梅朵,然后挺直了腰桿,堅韌不拔地成為了梅朵最堅實的后盾,那些紛雜的思緒全部都摒除在外,鎮定而平靜地迎向了醫生的視線,那雙重新恢復明亮的眸子依舊保持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德里克可以注意到梅朵和藍禮的變化,內心深處稍稍安心些許。對于醫生來說,病患家屬是最為難纏的,尤其是聽到那些最糟糕的病危時刻,往往容易失去理智,甚至做出過激舉動,對于醫生的傷害還算小事,最可怕的就是耽誤最佳的救治時間。

  醫生們需要病患家屬的信任,這樣才能完成自己的工作。

  德里克可以注意到藍禮的鎮定和專注,這意味著藍禮的理智還是占據了上風,這頓時就為他的工作減輕了諸多歧途,可以盡快投入救治的工作,“患者…”

  “保羅。”藍禮打斷了德里克的話語,“他叫做保羅。”

  德里克停頓了片刻,注視著藍禮,那雙眼神卻始終沒有動搖,平靜而堅韌的投射過來,清晰地表達了他的堅持和意愿,于是,德里克接著說道,“保羅剛剛送到急診室的時候,腹部出現了出血狀況,同時頭部也出現了血管破裂的狀況,因為多重并發癥引發了心臟驟停。”

  德里克似乎注意到了梅朵倒吸一口涼氣的動作,補充了一句,“不用擔心,我們第一時間完成了搶救工作。”這讓梅朵的驚愕和擔心稍稍緩解了些許,德里克繼續說了下去,“但現在依舊沒有度過難關。我們需要尋找到出血點,然后完成修復工作。”

  “整臺手術將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頭部,一個是腹部,兩個部分將同時進行,由不同的主治醫生負責。現在時間非常緊急,如果我們錯過了最佳救治時間,接下來可能出現…”德里克試圖解釋手術的重要性。

  但藍禮知道手術的重要性,而醫生總是將最壞情況全部都設想好,那些可怕的結果著實讓人心驚肉跳,這對于梅朵來說,幾乎就是無法承受的,于是,他輕輕頜首之后,開口打斷了醫生的后續介紹,“抱歉,你剛剛自我介紹,你的名字是…?”

  德里克微微愣了愣,不明所以,但隨后就察覺到了藍禮的眼神,那雙平靜的眼神里充滿了打量和探究,只是以一種禮貌的方式,不會讓人感受到侵略性,卻也堅守陣地拒絕妥協。

  他意識到,藍禮正在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質疑——他們需要最優秀最杰出也最頂尖的醫生來負責手術。這也是每一位家屬的希望,只是,藍禮以更加委婉也更加禮貌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德里克謝泊德。我現在擔任神經科的主任;同時也是整個手術外科的副主任。”簡單的一句話就將德里克的資歷展現出來,證實了自己的實力,“另外,擔任保羅腹部做手術的主治醫生是米蘭達貝利(MirandaBaily),她是住院部主任,同時也是普外科的一把手。”

  詳細介紹完畢之后,德里克主動迎向了藍禮那雙沉穩而睿智的視線,“霍爾先生,我們知道保羅是貴賓客人。醫院將傾盡最好的資源投入治療和救助,這是我們的責任。”

  話里有話。

  顯然,德里克也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醫生,在洛杉磯工作和生活,對于好萊塢又怎么可能一點了解都沒有呢?更何況,醫院門口的記者們所制造的騷亂,已經在短時間之內傳遍了整個醫院,他們想要不知道都無比困難。

  會面時刻保持了不知情的冷靜狀態,那是專業姿態。但事實上,剛剛醫院院長就親自下達了指令,這是最高級別的貴賓,必須全力以赴。德里克自然不可能怠慢。

  藍禮輕輕頜首表示了明白,從伯班克前來醫院的路上,他第一時間就分別撥通了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湯姆漢克斯的電話,另外還撥通了安德烈漢密爾頓的電話,動員了自己所有的人脈,為保羅提供最頂尖的團隊。

  現在看來,那些電話正在發揮作用。

  “手術同意書呢?”藍禮沒有再多說什么,直奔主題。現在保羅危在旦夕、命懸一線,所有事情都必須爭分奪秒,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德里克將手中的寫字板遞給了藍禮:按照規定,手術后果必須告知家屬,這是法律程序;但他的視線也留意到了梅朵的狀態,而后又注意到了藍禮的小動作,遲疑了片刻,還是話語重新吞咽了下去。

  藍禮沒有立刻簽字,而是低頭快速瀏覽了一遍協議書,將整體情況大致了解了一番。他不是艾爾芙霍爾,對于醫學的了解也只是皮毛而已;但他對于醫院的協議種類卻有所了解,不同協議所代表的狀況自然也不同——為了避免德里克的解說進一步嚇到梅朵,藍禮選擇了這種方式來了解保羅現在的情況。

  危急。

  十萬火急。

  藍禮的心臟就這樣蜷縮了起來,他沒有遲疑,快速完成了簽字,重新將手術同意書交給了德里克,“謝泊德醫生,謝謝。”

  德里克輕輕挑了挑眉,仿佛可以感受到這份手術同意書的千鈞之重,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禮貌地點點頭,而后就快步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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