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從虛幻回到現實,從黑暗回到光明,藍禮這才發現,自己渾(身shēn)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就好像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那種體力透支的感覺讓精神深處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深深的疲倦;可是,那種暢快感卻前所未有地舒朗起來。
這是重生以來的第一次。
于是,他就燦爛地笑了起來,哪怕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狼狽不堪,但他依舊肆意地笑了起來。又哭又笑地,就像是一個孩子般,純粹而真摯,簡單而直接。
然后,肌(肉肉)酸痛以及傷口疼痛就開始席卷而至,在極度敏感之下,放大了十倍百倍,以至于忍不住就開始齜牙咧嘴,那種頭疼(欲yù)裂的感覺再次變得清晰,仿佛兩個小人正在大腦之中竭盡力地拔河一般,整個腦袋幾乎就要分裂開來。
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多(日rì)高強度的連軸轉,體力和精力都已經瀕臨了極限;而他還在持續不斷地((逼逼)逼)迫自己,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逼)逼)向絕境。
其實最近兩天藍禮一直都微微有些低燒的癥狀,他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知道,一旦安迪和羅伊發現了,肯定就要強制勒令劇組暫停休息,他不想這樣;沒有想到,現在卻部都爆發了出來,只覺得就連挪動一根手指頭都消耗了所有體力。
如此滋味,又酸又爽,真是一言難盡。
他需要躺下來休息一會。
藍禮剛剛保持著墻角面壁思過的姿態,現在他不得不扶著墻面站立起來,緩緩地轉過(身shēn),試圖尋找一個地方躺下來休息片刻,但膝蓋卻發軟,腳步趔趄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絆到了椅子,然后整個人就踉踉蹌蹌地幾乎就要摔倒。
千鈞一發之際,(身shēn)后出現了一個(身shēn)影,快步上前,用肩膀頂住了藍禮的肩膀,避免了直接摔倒的窘迫。
透過朦朧的視線,隱隱約約地可以捕捉到一個瘦弱的(身shēn)影,面對藍禮如此高大的(身shēn)軀,根本無法穩定地完成支撐,踉踉蹌蹌地退后了兩步,還好,旁邊就是一張懶人沙發,藍禮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沙發之上,整個人都深深地陷入其中。
一陣天旋地轉,反胃的感覺就再次洶涌而上,這讓藍禮不得不緊緊閉上了眼睛,控制住了那種沸騰的嘔吐沖動。這一世的貴族家庭教育再次顯現出強大的影響力了,虛幻與現實的差異就越發清晰起來,如果不是胃部正在翻江倒海,藍禮的嘴角肯定會上揚起來的。
“藍禮藍禮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了焦急而擔憂的詢問聲,迫切之中泄露了一絲慌亂。
盡管藍禮現在閉著眼睛,但腦海之中卻自動浮現出了聲音主人的(身shēn)影,一股淡淡的暖流在(胸胸)腔之中涌動著,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魯妮那張清冷面容之上的焦躁,英氣((逼逼)逼)人的眉毛微蹙起來,隱隱地勾勒出一抹柔軟和脆弱。
藍禮輕笑了一聲,但聲音卻悶悶地在(胸胸)膛里打轉著,嘴角也上揚不起來,只是眼神深處流露出了一抹輕松,“這看起來不像你。”
兩個人結識以來,魯妮似乎就是清冷而克制的,那張棱角鮮明的臉龐和內斂沉淀的氣質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鋒芒勾勒出來,即使是拍攝“地心引力”的時候,她也不曾失態過。這一切都使得眼前的魯妮看起來有些陌生。
一句話,卻讓魯妮微微愣了愣,眼底閃過了一絲慌亂,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心事似乎被捕捉到了,但她還是快速地鎮定了下來,看著眼前的藍禮,毫不留(情qíng)地吐槽到,“這看起來也不像你。所以我想,在緊急狀況之下,這些細節就不要深究了。”
現在的藍禮看起來無比狼狽,不要說什么貴族禮儀、紳士風度了,完完就是一個淪落街頭的小混混、流浪漢。就連最基本的儀態都保持不了,更不要說所謂的風度和規矩了。
“等等,還是說,你現在依舊是安德魯的狀態”魯妮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她知道不是。因為安德魯是不可能像剛才那樣開玩笑的,安德魯就是一個剛過易折的人,面對(愛ài)(情qíng)、面對事業、面對家人部都是如此。
藍禮啞然失笑。他試圖勾勒起嘴角,卻遺憾地失敗了,整個人脫力脫水的(情qíng)況著實太嚴重,以至于他現在體力透支嚴重。
魯妮捕捉到了藍禮的窘迫,這讓她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樣的藍禮,著實太過陌生,又或者說太過真實,卸下了所有防備和面具之后,沒有任何遮掩地,整個人就呈現在了她的面前,那些(情qíng)緒、那些疲憊、那些痛苦部都沒有保留。
“我馬上回來。”魯妮留下了一句話,而后快速轉(身shēn),離開了房間。
藍禮的眼皮緩緩地耷拉下來,那種靈魂深處的疲憊感始終揮之不去,他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地休息,可能只需要睡一覺,一切就都會好了,但現在卻不是睡覺的最好時機,于是,他只能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讓精神意識保持最后的清醒。
魯妮很快就回來了,手中多出了一個水杯,里面還插著一根吸管,快步地藍禮的(身shēn)邊蹲了下來,而后將水杯遞了上前,“你出了很多汗,你現在需要補充一點水分和鹽分。稍稍休息一下,然后再補充一點糖分,感覺可能會稍稍好一點。”
魯妮細心地將吸管放在了藍禮的唇瓣邊上,方便藍禮咬住吸管,慢慢地補充水分,但頭疼依舊厲害,太陽(穴xué)隱隱地抽搐著,仿佛貫穿(身shēn)體的整根神經都正在微微顫抖著,以至于肌(肉肉)也開始持續不斷地緊繃起來。
水杯之中的水量減少了三分之一,藍禮就停下了動作,再次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頭疼(欲yù)裂的感覺讓胃部再次開始翻滾起來;然后,藍禮就可以感受到有人正在幫自己擦拭著額頭之上的汗水,輕柔的動作將冰涼的手絹貼了上來,微微發燙的額頭稍稍得到了緩解,不由就發出了舒服的輕吟。
眼睛輕輕地睜開,在睫毛遮掩的朦朧視線之中,捕捉到了魯妮那雙清亮而專注的眸子,用眼神細細地勾勒出眼睛和眉毛的輪廓,專注的神采正在熠熠生輝。
藍禮的視線著實太過輕柔也太過微弱,魯妮并沒有感受到,專心致志地為藍禮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然后溫柔地用手背測試了一下藍禮的額頭溫度,再測試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溫度,那英(挺tǐng)的眉毛就微蹙了起來,擔憂的神色再次流露出來。
不經意間,魯妮的視線就落在了藍禮的雙眸之上,那灼(熱rè)的眼神仿佛將(身shēn)體的溫度也傳遞了出來,兩個人都稍稍愣了愣,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彼此,眼波流轉之間,那持續的高溫開始讓空氣也變得翻滾沸騰起來。
莫名地,魯妮的臉頰就開始漸漸發燙起來,她有些狼狽地垂下眼簾,避開了藍禮的視線,低聲說道,“你還好嗎”
“我還好。”藍禮輕聲回答到,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能夠勾勒起來。
魯妮那英姿颯爽的眉毛朝著中間更加靠攏了些許,抬起視線,不可思議地看著藍禮,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你不好。你現在一點都不好。”沒有遮掩也沒有拐彎,魯妮就這樣直言不諱地拆穿了藍禮的“謊言”。
藍禮也不介意,重重地耷拉下了眼皮,“是的,我知道。”那輕盈的話語帶著一絲調侃和戲謔,即使在如此疲憊虛弱的(情qíng)況下,依舊沒有丟掉自己的幽默感。
魯妮是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束手無策,只能瞪著藍禮,表示自己的強烈不滿。
“魯妮,我現在好累。”藍禮輕聲說道,沒有遮掩也沒有硬撐,第一次地,藍禮展現出了自己的脆弱,那蒼白的臉色幾乎看不到一絲血色,就連唇瓣的色彩都已經漸漸消退;那俊朗的眉宇透露出一股歷經滄桑的倦怠,重重地重重地下墜著,把所有的上揚弧度都往下拉拽。
魯妮沒有說話,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藍禮(身shēn)上,鼻頭就不由開始微微泛酸起來。
藍禮幾乎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我想說再見,但再見從來都不是那么容易。但現在,是時候告別了。”稍稍停頓了片刻,藍禮就輕聲哼唱了起來,那些詞句在唇齒之間含糊著,卻勾勒出一抹悠揚而動人的哀傷 “沐浴漫天星辰,雪花紛飛寒風低吟,我將啟程回家,盡管前路茫茫,一路走來,不得而知,但告別之(日rì)終究來臨。”
魯妮的眼眶就這樣緩緩地盛滿了淚水,仿佛再次看到了當初在特柳賴德之上第一次結交的那個藍禮,年輕而朝氣,專注而肆意,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張揚笑容,讓整個世界都飛揚起來,如此明亮又如此生動,讓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需要閉眼一會,你可以在旁邊陪著我嗎”藍禮輕聲說道。
“嗯。”魯妮不敢說話,唯恐自己的一點點聲音就會泄露那股涌動的(情qíng)緒,但淚水終究還是沖破了眼眶,滑落下來。
抬起右手,魯妮快速擦拭掉了臉頰之上的淚珠,在懶人沙發旁邊坐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久久地、默默地陪伴著藍禮,仿佛時間已經遺忘了這個角落,就這樣永遠地停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