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達米恩查澤雷撰寫的劇本中,虛構了一個叫做謝爾佛學院的頂級音樂學校,但其實就是現實生活中的茱莉亞音樂學院,這是目前北美乃至全世界最為頂尖的專業音樂院線之一,金字招牌就是最大的名片。
為了能夠真實呈現出謝爾佛學院的風格,達米恩嘗試地與茱莉亞音樂學院進行了溝通,希望劇組能夠在學院之中完成實地拍攝工作。
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地,茱莉亞音樂學院得知這是藍禮霍爾主演的獨立作品之后,大方地開啟了綠燈,允許劇組進駐學院教學樓完成所有拍攝。此時正值暑假,盡管還有部分學生留在學院里學習,但大部分學生還是放假了,這也為劇組拍攝提供了便利條件。
但同樣因為是暑假,林肯中心的拍攝就變得不可能起來。夏天正是演出最為密集最為熱鬧最為繁忙的季節,所有演出場地的檔期都已經在大半年乃至更久之前全部都排滿了,即使是安德烈漢密爾頓親自出馬,他也無法預約到場地。
幸運的是,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學生會積極地完成了安排。
林肯中心的艾莉絲塔利廳是室內音樂協會以及紐約電影節的中心場地,而它就位于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內部,常年作為學生的演出場地,小部分場次是可以調整的,另外,彩排場次也可以臨時更換場地。
經過一系列的重新安排,“爆裂鼓手”劇組得到了三天拍攝時間——不包括晚上。這對于劇組來說已經非常非常難得了,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對于達米恩來說,這是難以想象的。僅僅依靠著一個名字,就如同名片一般,就可以暢通無阻地解決大部分問題,甚至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與精力,金錢的支出也已經降低到了可以接受范圍之內。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擔心茱莉亞音樂學院會拒絕,就是因為“爆裂鼓手”之中的故事將爵士樂和老師的形象扭曲成黑暗的模樣,即將為藍禮幕后配音的鼓手彼得厄斯金就對達米恩的劇本頗有微詞,更何況謝爾佛學院就是影射真實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呢?
但,他們沒有。不僅沒有,而且還敞開大門。
難怪那些大牌演員在獨立電影圈子里依舊如此搶手,哪怕他們的目標市場根本就不是票房。資源的整合、人脈的拓展以及名望的權威,這所有的所有都是金錢所無法衡量的附加價值。即使是藝術,也必須依托生活而存在。
魯妮、保羅和瑞恩一行人走進了茱莉亞音樂學院那雜糅了后現代主義風格兼并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筑之中,百年光陰的痕跡幾乎尋找不到,充斥著現代和當代的簡潔利落氣息,角角落落都可以捕捉到屬于紐約這座城市的質感。
但奇妙的是,曼哈頓的繁華和喧鬧卻仿佛徹底被隔離在外,仿佛只需要一道門的進出,就可以進入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氣之中流淌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古典氣韻,優雅而深邃,寧靜而致遠,無法準確形容,卻讓人心情舒暢。
也許是學生儲物柜之上掛著的小號鑰匙鏈,也許是空無一人卻堆滿樂器的排練室,也許是樓上角落里傳來的小提琴聲,也許是公告欄里關于樂隊彩排與演出的信息…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里的細節,仿佛可以真實地感受到樂符正在腳底緩緩流淌。
行走其間,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竭盡全力地讓自己安靜下來,唯恐自己的嘈雜與動靜破壞了這一份獨特的靜謐。
棚內和現實,終究還是不同的。
攝影棚之內搭建的場景,即使再真實,哪怕是以一比一的比例地打造模子照搬過來,但終究還是無法取代現實,就如同畫虎畫皮難畫骨一般,那種生活氣息、那種歷史沉淀都是無法仿制的,呈現出來的電影效果自然也就產生了偏差。
有些導演始終堅持實地拍攝,就是這樣的道理。
盡管缺少了指引,但摸索了一陣之后,三個人還是成功地找到了劇組所在地。因為整個劇組正在移動,從一個大型的排練室移動到另外一個單獨的練習室。即使是一個麻雀大小的劇組,依舊擁有將近三十名工作人員,浩浩蕩蕩的移動隊伍著實很難忽略。
“嘿,魯妮!”
達米恩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三個人,主動打起了招呼,羞澀的笑容有些拘謹,但還是足夠歡快友善,視線隨后就落在了旁邊兩個人身上,親切地自我介紹起來,“下午好,我是達米恩。”
“瑞恩。”
“保羅。”
達米恩抿了抿嘴角,流露出了一絲愉悅的神色,“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看過你們的作品,我是說,你們兩個人的作品。”
“謝謝。”瑞恩輕輕頜首表示了友好,冷面地打趣了起來,“未來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夠合作。雖然我暫時沒有觀看過你的作品,但我相信,藍禮的選擇是永遠不會出錯的,既然他已經與你合作了,那就意味著,我已經拿到了通行證。”
瑞恩錯過了剛剛魯妮和保羅的談話,所以不明白情況,此時說話也就顯得輕松自如許多。
魯妮卻終究還是有些擔心,隱晦地詢問了一句,“拍攝情況一切都還順利嗎?”
達米恩沒有多想,微笑地點點頭,“順利,一切都非常順利。藍禮的表演狀態著實太出色了,我以為’活埋’和’超脫’就已經足夠震撼了,但現場觀看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表演。”說著說著,達米恩也亢奮地搓了搓手。
“剛剛我們才拍攝了一場重頭戲,化學反應太美妙了,讓表演和拍攝都變成了一種煎熬,我的意思是,一種正確的方式,呈現出了整場戲的精髓,讓人煎熬,但煎熬過后就是愉悅和暢快了。藍禮真是一位難得的演員,不是嗎?”
達米恩的激動和雀躍通過語言清晰地呈現了出來,讓人也忍不住對那場戲產生了期待,比如說瑞恩;但同時也可以感覺得到,達米恩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這讓魯妮再次回想起了藍禮剛才的狀態,不安感再次隱隱地涌動起來。
保羅察覺到了魯妮的心不在焉與忐忑不安,當他們邁步前行的時候,他就主動落下了腳步,來到了魯妮的身邊,低聲安慰到,“放心吧,藍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魯妮抬起頭,迎向了保羅的視線,露出了一抹淺笑,而后輕輕地點頭表示了同意,“那就讓我們過去看看,藍禮到底在做什么吧。達米恩的描述著實是讓人期待滿滿,我現在就已經開始羨慕那些未來將在電影院看到這部作品的觀眾了。”
小小的打趣讓保羅也輕笑了起來。
一行人的腳步很快就來到了單獨練習室,但所有人都熙熙攘攘地被阻攔在了門外,因為練習室的空間著實太過狹窄了。
整個房間約莫長六米寬四米,完整占地面積還不到二十四平方米,此時卻已經擺放了一張席夢思床墊、一套架子鼓、兩臺攝像機、兩臺照明燈等等,另外還有三個工作人員以及一個藍禮,有限空間被塞得滿滿當當,就連落腳的地方都已經要找不到了。
此時,工作人員正在緊鑼密鼓地調整攝像機的位置以及燈光的角度。
而藍禮則躺在了席夢思之上,上半身平躺在床墊上,下半身則架在墻面之上,整個人呈現出一個倒立的后仰式平躺;可以注意到,他的耳朵里塞著耳機,正在傾聽著音樂,緩緩地、緩緩地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
接下來拍攝的這場戲,故事情節上與剛才那一場戲是連貫起來的。
遭受到了弗萊徹的毀滅性打擊和侮辱之后,安德魯痛定思痛,他絕對不是輕易放棄的類型,更不是繳械投降的類型,于是,他決定破而后立。
他干脆就把自己的宿舍搬到了練習室之中——床墊、洗漱用品、樂譜、專輯,這就是全部了,在真正地把“鞭打”這首曲目練習成功之前,他就不打算離開這里了。
這股狠勁,第一次爆發出來,為后續故事的起承轉合完成了重要鋪墊;同時,這股狠勁,與當初把自己所在棺材之中、又把自己困在燈箱之中的藍禮又是何其相似。
現在藍禮正在傾聽著巴迪瑞奇。不是為了劇情服務,而是為了表演準備,他需要真正地捕捉巴迪瑞奇演奏“鞭打”式的節奏與靈感,只有真正地明白曲目的難度,才能夠真實地呈現表演過程中的痛苦與掙扎。
見狀,瑞恩就準備進去打招呼,沒有想到,保羅和魯妮卻雙雙表示了制止,這把瑞恩狠狠地嚇了一跳。
對于從來沒有和藍禮合作過的瑞恩來說,他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還是保羅解釋到,“在投入正式拍攝之前,藍禮需要一點時間細細地揣摩自己的角色。”隨后保羅就說起了“速度與激/情5”和“超脫”拍攝期間的見聞。
不由自主地,瑞恩就想起了“紐約時報”的那句評語:他到底是聚光燈下的天才,還是二道幕后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