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才說出口,藍禮就后悔了。
藍禮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從來不會輕易許諾。因為一旦約定了,他就必然將竭盡全力地堅持下去。面對著安妮,卻是心緒繁復,他不希望讓安妮懷抱著虛無縹緲的希望,最后再失望。
如果他無法遵守約定呢?如果因為他的輕率,再次造成了對安妮的二次傷害呢?如果他的干涉影響了安妮和喬絲之間家庭關系呢?如果他遺忘了自己的約定,又或者是像過去半年一樣,全神貫注地投入表演之中,疏忽了自己的約定呢?
在剛才這一刻,他沖動了。
但視線落在了安妮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之上,猶如紅蘋果一般的臉頰依舊掛著沒有擦拭干凈的淚痕,狼狽而窘迫;可是,整個人卻明亮了起來,綻放出小太陽般的光暈,溫暖而璀璨,就好像…就好像討好主人的小狗一般,除了沒有左右搖擺的尾巴之外,一切都如此相似。
不由自主地,藍禮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歡喜和欣慰之后,藍禮再次搖了搖頭,眼底流淌過一抹不可思議,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還有些許心甘情愿認輸的喜悅,笑容越發燦爛起來。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這難道不是在騙他生女兒嗎?
藍禮無可奈何地輕笑了起來,不明所以的安妮愣愣地看著藍禮,然后也哧哧地笑了起來,甚至不知道緣由,就這樣歡快地大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不斷回蕩著,陰冷潮濕的空氣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退散開來,連帶著空氣都變得雀躍起來。
約定就是約定。既然已經許諾,藍禮就準備遵守。
于是,藍禮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開始將自己的私人聯系方式留給了安妮。
去年年初,結束了“超脫”的拍攝之后,藍禮更換了一次個人手機號碼。
因為藍禮的手機號碼意外地泄露了出去,越來越多人知道,不僅僅是記者和狗仔,還有小部分陌生的影迷也都知道了,他們時不時就發送短信或者撥打電話給藍禮,這本來不是什么大問題,只需要屏蔽陌生來電即可,但“炒作門”之后,事情開始漸漸失去控制——
狗仔隊開始利用定位系統,鎖定藍禮的手機,時時刻刻掌握藍禮的個人行蹤。
奧斯卡頒獎典禮前夕,有一次,藍禮為了錄制節目,將手機交給內森,后來也丟三落四地忘記取回來,就這樣直接回家了;內森也是一個馬大哈,完全忘記了藍禮的手機放在他的外套口袋里,護送藍禮回家之后,自己也搭乘地鐵回家。
不想,卻遇上了摸上門的狗仔。
顯然,狗仔們認為,藍禮半夜三更偷偷離開了公寓,并且利用大眾交通,前往另外一個陌生公寓,其中絕對有值得挖掘的貓膩,尤其是在“炒作門”新聞沸沸揚揚的情況下。于是就突襲了手機定位前往的公寓。
根據內森的描述,當時有人敲門,出于安全考量,內森栓上了安全鎖鏈,打開房間門的一條門縫,結果四名狗仔卻強制性地撞破了房門,展開突襲,看起來就像是海豹隊一般,內森差一點就被嚇尿了,瞠目接著地看著四個猶如強盜一般橫掃千軍的陌生人。
后來確定是一場烏龍之后,內森還是第一時間報警了。警/察們迅速上門,根據內森的描述,成功地將四名狗仔逮捕歸案,并且以私闖民宅為由提起了訴訟。荒謬的是,這四名狗仔離開了內森公寓之后,全部都聚集在藍禮的公寓樓下,被警方一網打盡。
在那之后,藍禮就再次更換了手機以及手機號碼。
現在,藍禮擁有兩個手機。
一個是工作號碼,大部分時間都由內森保管,藍禮很少使用,不過晚上回家的時候,還是會歸還給藍禮的;一個則是私人號碼,只有極少數真正的朋友才知道號碼,考慮到過去這段時間拍戲的繁忙,基本時時刻刻都是處于飛行模式狀態——
瑞恩高斯林就毫不留情地吐槽,“那就是磚塊,磚塊!”
藍禮確實是不太經常使用自己的手機,對于社交網絡也沒有任何依賴,明明是網絡一代的新生代年輕人,卻如同垂垂老矣的老年人一般過著藹藹暮年的生活,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考慮到上一世的病床生活,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是與社交網絡脫節的,絲毫沒有感受到信息海洋以及地球全網的實感,但這并不代表藍禮就對社交網絡一無所知。
恰恰相反,作為新聞系出身的一名潛在記者,骨子里依舊對于媒體以及新聞有著絕對的敏感,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社交網絡的強大影響力,以及產生作用的方式和途徑。唯一的問題就在于,藍禮是否愿意花費時間在社交網絡之上——
每個人都知道,一旦沉溺于社交網絡,那勢必將耗費大量大量的時間。但現在,顯然藍禮還有更加重要的興趣愛好,社交網絡自然只能靠邊站了。
此時,藍禮就將私人聯系方式交給了安妮。
如果其他人得知的話,估計會嫉妒得發狂;但藍禮相信,沒有人會知道的。
“噓,這是秘密。對吧?”安妮瞪大了眼睛,一臉古靈精怪地看著自己的手機,用氣音輕聲說道,然后抬起頭來,靈動的眼睛撲閃撲閃地注視著藍禮,“放心,我會保守秘密的,誰都不告訴,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秘密。”說完,安妮還得意地輕笑了起來。
然后,安妮就低下頭,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之上,胖乎乎的手指開始忙碌起來,完工之后,她高高地舉起了手機,將屏幕展示在藍禮面前,笑盈盈地說道,“怎么樣,這樣就肯定沒有人知道了,就連媽媽都不知道!”
米魯。
藍禮看著聯系人名稱之上的名字,眨了眨眼睛,“這是…’丁丁歷險記’里的那支米魯?”經典比利時漫畫“丁丁歷險記”之中,主人公丁丁擁有一支獵狐梗寵物,名字就叫做米魯。
安妮眼睛再次亮了起來,連連點頭,“我之前就和媽媽說過,如果我可以養一支寵物的話,我就叫他米魯。”藍禮滿頭黑線,米魯?米魯!“怎么樣?我是不是很聰明?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啦,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嘻嘻。”
面對著安妮燦爛的笑容,藍禮也跟著笑了起來,那上揚的弧度居然有些相似,點點頭,誠懇地表示,“是的,安妮最聰明了。”藍禮輕輕拍了拍安妮的腦袋,“不過,我平常都在工作,消息回復的速度可能沒有那么快,所以,答應我,不要一直抱著手機等待回復,好嗎?”
“我知道我知道。”安妮像是小大人一般,嘟著嘴巴,咋咋呼呼地說道,“海瑟之前和我說過,每次工作的時候,你都需要全力以赴,不能受到打擾。就好像海瑟接受物理治療一樣,對吧?”安妮還在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上次阿妮塔還抱怨過,你從來都不更新照片墻,不然我們都可以知道你的消息了。”
藍禮汗顏。
“藍禮,什么是照片墻啊?”安妮的話語成功地為藍禮解圍。
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怎么,你想要嘗試看看嗎?”然后,藍禮就打開了應用軟件,開始和安妮討論起來,“論照片墻應該如何使用”。
一月的某一天,數個月來也不曾更新過任何一張照片的藍禮個人照片墻賬號,突然就上傳了一張新照片。
那是一張徹底糊掉的照片,似乎是摁下快門的時候,要么是手抖,要么干脆就是在跳躍,于是整個鏡頭就糊做了一團,只能隱約看到一團模糊的光暈,勾勒出藍禮的臉部輪廓,但卻可以看到藍禮嘴角肆意上揚的弧度,哪怕看不清楚,也可以感受到那歡快的喜悅和幸福,透過屏幕,撲面而來。
就好像…就好像正在打鬧嬉戲之中,無意中摁下了快門,記錄下了一張根本沒有焦點和焦距的照片,然后他們看著照片就歡快地大笑起來,笑聲根本停不下來,干脆就把照片上傳到了照片墻之上,用作吐槽使用。
現實情況就是,這樣一張根本看不清楚的照片,卻在短短三個小時之內收獲了兩百萬個贊,無數影迷都感動地喜極而泣,紛紛開始留言,“終于等到了!終于!”
更夸張的是,這張照片隨后以病毒的方式在各大社交網絡平臺之上傳播了開來,并且形成了一個話題叫做#藍禮終于更新了#,讓人哭笑不得。
記者們都紛紛提出了一個最為大膽的猜測:藍禮是不是談戀愛了?
那幸福的模樣,完全就是剛剛墜入愛河之中的模樣;更進一步,手持手機完成拍照的攝影師就是藍禮的戀人,如此一來,所有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
這個猜測出來之后,越說越像回事,人們甚至開始腦補藍禮戀人的模樣了,這才是社交網絡時代的最大特性。人人都會看圖說故事,于是,假新聞和廢新聞就越來越多,而傳言也越來越多,幾乎每一位年邁的演員,隔三差五就要被傳聞“去世”一次。
后來得知網絡之上的猜測時,藍禮歡快地大笑了起來,然后似是而非地回答到,“…這算是一種說法,拍攝照片的的確是一個陽光小甜心。可以這樣說,她是我的小情人。”說完之后,藍禮自己也是心情愉快地歡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