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摯愛,別再擔憂,當世界天寒地凍,當內心沉重不堪,我會溫暖擁抱,永不放手,絕不,直到血液干涸,我也將寸步不離,別再擔憂,我堅信,我們將會勇往直前。”
站在舞臺正中央的藍禮,仿佛背著吉他流浪天涯的吟游詩人,孤單落寞的身影在大漠孤煙、如血殘陽之中毅然前行,沒有同伴的隨行,沒有紛繁的樂器,沒有舒適的生活,雙手擁有的僅僅只是一把吉他和一把歌喉,但浪跡的腳步卻是如此愜意、如此自由、如此享受,不由自主地,嘴角的笑容就上揚起來。
人人都在好奇著“一個人的演唱會”到底將會如何進行,人人都在好奇著四天時間籌備的演唱會到底將是什么面貌——如果沒有提前偷偷準備的話,人人都在好奇著民謠演唱會到底能夠帶來什么驚喜,人人都在好奇著身為演員的藍禮到底能否勝任一場演唱會的重擔。
現在,答案揭曉了。
藍禮不僅僅是一名歌手,而且是一名出色得令人驚嘆、令人震撼、令人感動的歌手,開場兩首歌而已,麥迪遜廣場花園就已經變成了一片歡呼雀躍的海洋,每個人都在盡情享受著音樂的魅力,回歸原始,一切都只關于音樂,似乎正在享受著…自己與藍禮的對話、自己與自己的對話。
先是“時光”,而后是“勇往直前”,短短不到八分鐘時間,人們就已經折服。即使是最黑暗的陰謀論者,他們此時也暫時不想要爭論,只是單純地沉浸在音樂之中,享受這一刻的愜意和美好;至于其他的爭論,演唱會結束之后,自然會有公論。
兩首歌演唱完畢之后,藍禮將吉他背在了身后,雙手抓住了話筒,遲疑了片刻,打起了招呼,“嘿,花園。”
愣了片刻,“啊啊啊”的尖叫聲和吶喊聲終于找到了宣泄口,平地驚雷般的炸裂開來,并且還在持續地節節攀升,所有的期待、所有的亢奮、所有的激動,壓抑了太久,困惑了太久,現在好不容易得以釋放。
于是,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地瘋狂嘶吼,驚濤駭浪的聲響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瞬間在整個空間里激蕩開來,然后,花園開始震動搖晃起來。
這一次,愣神的輪到了藍禮。
藍禮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沒有預料到演唱會在花園舉行,沒有預料到花園座無虛席,沒有預料到聲援如此強大澎湃,更沒有預料到這場演唱會正在不知不覺地載入史冊。以歌手的身份。
哪怕是現在,看著現場那猶如火山噴發、猶如大海咆哮的花園現場,有人告訴藍禮,這場演唱會正在創造奇跡和歷史,藍禮也依舊會嗤之以鼻。但現實就是,這一切正在上演,在書寫歷史的當下,當事人往往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啊啊啊!”浩浩蕩蕩的尖叫聲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上帝知道,藍禮僅僅只是打了一個招呼而已。但,醞釀了太久的情緒,在兩首歌之中發酵延伸,最后延續到了此刻,酣暢淋漓地爆發出來。
麥迪遜廣場花園,足足可以容納兩萬人,在短短四十八小時的宣傳之中,兩萬人的坐席可以全部填滿,這是非典型的。人們可以說“愛瘋了”的影響深遠,可以說“堂吉訶德”的人氣高漲,可以說藍禮的影響力今非昔比,但不可否認的是,除了支持者之外,還有反對者——
那些抱著陰謀論、懷疑論的反對者,那些落井下石、不屑一顧的反對者,那些惡毒咒罵、鄙夷不屑的反對者們。
可是,反對者們依舊僅僅只是少數而已。
在兩萬人的驚濤駭浪之中,猶如一滴小水滴,根本無法影響大局,更加無法進行反抗,只能被動地隨波逐流,然后感受到身心內外、感受到靈魂深處的震撼,一直到此刻,他們才明白:為什么藍禮的專輯叫做“堂吉訶德”。
在世人眼中,這一群人落后于時代、不容于社會、緬懷于過去,怪異、冷僻、偏執、神經、詭異、孤單、神秘;但,在內心深處,他們沒有任何不同,他們也是一個普通人,擁有自己的生活,擁有自己的人格,擁有自己的熱情。唯一的區別僅僅是在于,他們是夢想者。
猶如堂吉訶德一樣。
在踽踽獨行的朝圣之路上,他們是孤獨的,卻也是真誠的。當他們彼此相遇時,來自靈魂的共鳴,來自同類的召喚,不需要語言,也不需要溝通,似乎靈魂就可以互相響應。
在茫茫人海之中,每個人都在尋找著,窮其一生尋找著那個與自己靈魂響應的知音和知己。從這一點來說,他們和所謂的“普通人”沒有區別,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更加幸運,因為他們找到了彼此,通過“堂吉訶德”這張專輯。
一曲“時光”,唱盡了人間滄桑;一曲“勇往直前”,道盡了靈魂色彩。然后,他們聯合了起來,盡情歡呼著、盡情吶喊著、盡情享受著、盡情釋放著。
在這一刻,反對者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羨慕和嫉妒,憧憬和敬仰,那酸楚艱澀的情緒,油然而生。此時此刻的麥迪遜廣場花園,這是屬于堂吉訶德的圣地,不是屬于反對者們的。
光暈之中,藍禮的鼻頭不由微微泛酸,感動的情緒在胸膛里橫沖直撞。他始終不曾相信,也始終不曾窺見,但今天,斯坦利查爾森看到的景象,尼爾圖森看到的景象,喬治斯蘭德看到的景象,還有,海瑟克羅斯看到的景象,他也終于看到了。
音樂的力量,舞臺的魅力,靈魂的質感…還有,夢想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胸口,猝不及防,在藍禮大腦理清思緒之前,眼眶就已經微微發熱,這讓藍禮有些狼狽。他堅信自己是一名演員,以前是如此,現在是如此,未來也是如此;但在這一片舞臺之上,他卻看到了世界的另外一面。
“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的分量,就連藍禮自己都有些無法承受。幸運的是,他不是一個人。
長長吐出一口氣,藍禮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但呼喊聲和尖叫聲依舊連綿不絕地持續了下去,前前后后足足五分鐘,浩浩蕩蕩的五分鐘,在耳朵開始發出嗡嗡鳴叫之時,在聲音開始發出沙沙響聲之時,嘶吼聲這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藍禮沒有著急著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那一片浩瀚的海洋,每個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氣著,可是臉上都帶著肆意而燦爛的笑容,甚至還有許多人在不斷揮手著,花園里的空氣是如此灼熱、如此壓抑、如此涌動,仿佛盛夏再次重新來臨。
兩萬人,腦海根本無法想象出現場的恢弘和盛大,語言在此刻是如此渺小和無力,僅僅只是用眼睛將所有一切牢牢地銘刻在腦海里。
“哇哦,你們確定沒有走錯場地嗎?如果走錯的話,現在門票的退還窗口已經關閉了。”藍禮信手拈來了一個小小的幽默,全場哄笑起來。不由地,藍禮再次掃視了一圈,驚嘆聲不由在嘴角輕溢了出來,“四天時間,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舉辦一場演唱會。這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此時此刻,我卻正站在舞臺上,你們卻正站在花園現場,我們正在見證著奇跡。”
“吼吼吼”,現場的歡呼和尖叫再次揚了起來,紛紛為藍禮加油助威。
“我想,我們現在的確需要一點奇跡。”藍禮輕聲感嘆到,“這是屬于一個人的演唱會。她曾經一直在勸說我召開一場演唱會,但我認為這是沒有必要的,因為沒有人會想要到現場來觀看我的演唱會,一把吉他,一段表演,這在紐約的大街小巷里隨處都可以看到。”
全場的哄笑聲,打斷了藍禮的話語,他自己的嘴角也不由上揚了起來,“所以,我拒絕了。真心實意地,我從來不認為這是屬于我的舞臺,即使擁有了’堂吉訶德’這張專輯,我依舊是如此認為的。我堅信著,這是屬于她的舞臺,她可以在這里發光發熱,她可以在這里實現夢想。但現在,她需要一點奇跡,于是,我站在了這里,呼喚奇跡的誕生。”
靜靜地站在原地,放任著話語的力量開始發酵沉淀,紛亂的思緒重新整理之后,藍禮才再次開口,“我的這位朋友,海瑟克羅斯,她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卻罹患了肌萎縮側索硬化癥,我知道,這是一連串很長的詞匯,根本聽不懂,簡單來說,這很糟糕。”
那猶如“抗癌的我”之中亞當的調侃語氣,再次讓現場發出了輕笑聲,卻沾染了一絲苦澀。可是,海瑟卻笑得格外開心,真心實意地,滿眼都塞滿了幸福的笑容。
“可以簡單理解為,她正在慢慢地死去,卻無能為力,然后她會漸漸地喪失走路的能力,說話的能力,還有呼吸的能力。”藍禮的聲音是如此平靜,蘊含的力量卻又是如此巨大,“她希望能夠站在’美國偶像’的舞臺上,她希望可以成為一名歌手,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歌聲去感染他人,甚至是改變某些人的命運。但…”
話語到這里就切斷了,唏噓而無力。在生老病死的強大力量面前,人類是如此渺小而卑微。
“今晚,我站在這里,等待一個奇跡的誕生。這是屬于海瑟克羅斯的演唱會,海瑟,我遵守了約定,現在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