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已深,德里克和海瑟終究要告辭回去了。
護送著德里克和海瑟來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德里克把車子開了過來,然后藍禮就上前幫忙,他扶著海瑟站了起來;保羅則把輪椅折疊起來,放到后排座上。
為了方便,藍禮直接把海瑟攔腰公主抱,然后放進了副駕駛座,視線余光注意到了海瑟那微微有些羞澀的表(情qíng),藍禮啞然失笑,調侃道,“僅限今天一次,下一次,還是要你自己用雙腳走才行。”
海瑟不由咬住了下唇,惡狠狠地瞪了藍禮一眼。但終究還是沒有支撐下去,隨即就笑了起來。
看著藍禮近在咫尺的側臉,海瑟認真地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如此喜歡音樂嗎?”藍禮正在尋找著安全帶,動作卻是不由頓了頓,投去了疑惑的視線,海瑟接著說道,“因為當樂符在流淌的時候,我會意識到,有些東西,終究是黑暗無法從我(身shēn)上奪走的。”
藍禮有些發愣,細細地品味著這句話,卻發現滿嘴苦澀。
“藍禮。謝謝。”德里克關上車門的聲音,打斷了藍禮的思路,“今天真的謝謝了。”
德里克真心實意地說道,雖然他們都沒有刻意提起,但他知道,剛才那首歌是有特殊意義的,絕對不是隨隨便便表演的;更何況,今天一整天,多虧了藍禮,從海瑟的表(情qíng)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藍禮快速把安全帶系好,然后對德里克露出了一個微笑,調侃地說道,“下一次的話,收費就沒有那么便宜了。”這惹得德里克和海瑟都笑出聲來。
海瑟轉過頭看了看父親,然后再次看向了藍禮,輕聲說道,“我不會放棄的。”只有她和藍禮聽得到。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藍禮卻聽懂了——這是來自剛才那首歌的歌詞,同樣也是來自海瑟內心深處的決心。
藍禮不知道漸凍人的病癥到底會走向何方,但他知道,如果放棄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德里克和海瑟離開之后,莉莉緊接著也回家了。雖然她十分不愿意,雖然她依依不舍,但今天真的太晚了,她最好早點回去,否則母親就要奪命連環扣了。
看著(身shēn)姿(挺tǐng)拔的藍禮,那件米駝色的風衣外(套tào)在深夜的寒風之中獵獵作響,那獨特的韻味和氣質在夜色之中越發讓人挪不開眼睛,莉莉站在出租車旁邊,坐進去的動作不由就稍稍停頓了一下,揚聲喊道,“有人告訴過你,你是一位很出色的藝術家嗎?”
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沒有承上啟下的文段,讓人摸不著頭腦,藍禮的嘴角不由微微地上揚了些許,“千萬不要隨便對陌生人說這句話,而且還是在臨近午夜的時候。”
這淡淡的戲謔讓莉莉的臉頰不由稍稍發燙,她揚聲喊道,“我是認真的。”說完之后,莉莉就鉆進了出租車里,關上車門,然后示意司機可以開車了。
但猶豫了片刻,莉莉還是忍不住,轉過(身shēn),從后車窗看了過去。遠遠地,就可以看到:
藍禮嘴角的淺笑猶如氤氳的裊裊煙氣一般,在午夜時分的紐約里,神秘莫測,散發出一種致命的魅力;站在旁邊的保羅則是燦爛地笑了起來,猶如灑落在碧藍浪頭之上的一抹陽光,即使是黑夜也無法掩蓋其中的光芒。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重新進入了先驅村莊里,一直到兩個人的(身shēn)影都相繼消失,莉莉還是舍不得收回視線,隨后出租車一個拐彎,進入了另外一條街道,視線徹底被切斷,她才滿臉遺憾地轉過(身shēn)來,靠著椅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重新回到先驅村莊,藍禮就在吧臺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shēn)影——喬治斯蘭德。
尼爾站在吧臺里,樂呵呵地朝著藍禮揮了揮手,然后指了指喬治,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色。
藍禮就注意到,喬治手里拿著一個手機,正在觀看視頻,不用看就知道,那肯定是剛才的表演視頻。尼爾也是藍禮專輯的重要支持者之一,自然不會輕易錯過每一次良機。
看著喬治專心致志的背影,藍禮啞然失笑,主動走了上前打了招呼,可是喬治卻根本不想要理會藍禮,而是細細地品味著剛才的表演錄像,這讓藍禮有些哭笑不得。
不等藍禮辯解,喬治粗聲粗氣地說道,“怎么,你打算明天就進錄音室嗎?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快走,不要打擾我觀看表演,真是一點都不識趣。”
那罵罵咧咧、直言不諱的模樣,藍禮也只能是攤手,鬧得尼爾和保羅兩個人都樂不可支。
藍禮和保羅重新坐了下來,又點了啤酒,在酒吧待到了凌晨兩點多,這才離開了先驅村莊,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家。由于保羅現在是(身shēn)無分文的(情qíng)況,今晚就將暫時借住在藍禮家。
“除了沖浪和攀巖之外,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出色的音樂家。”保羅笑呵呵地感嘆到,他的用詞十分有趣,音樂家,而不是歌手,或者表演家。可以聽得出來,保羅對藍禮的創作才華頗為驚訝。
藍禮沒有辯解,只是攤開了雙手,“我可說不上是沖浪好手,至少在你面前不算。”
這一調侃讓保羅開懷地笑了起來,但隨即心緒就沉淀了下來,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藍禮也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地慢慢邁著腳步,過了好一會,保羅的聲音才再次打破了沉默,“下一次你表演的時候,我可以帶女兒一起過來觀看嗎?”
藍禮有些意外,但卻沒有多問,直接點了點頭,微笑地說道,“當然,我表示誠摯的歡迎。”
保羅扯了扯嘴角,再次展露了笑容。
保羅沒有結婚,但和前女友有一個女兒。當時兩個人都太年輕,保羅才不過二十四歲而已,不懂得為人父母,激烈的爭執之后,兩敗俱傷,無奈選擇了分手。后來,前女友帶著女兒遠走夏威夷,而他則留在了洛杉磯。
時間一晃,十二年就過去了,他和女兒幾乎沒有相處的機會,更不要說交談了。這也是他之前前往夏威夷歐胡島的重要原因。每一年,他都會在那里待上一段時間,試圖和女兒交流,但…終究還是太困難。
剛才那一首歌,聽在保羅的耳朵里,講述的卻是他的故事,心有戚戚然。
保羅的眼底滑過一絲淡淡的哀傷,即使再陽光的人,內心都有屬于自己的柔軟。女兒,一直都是他內心的一個遺憾,始終不曾向其他人敞開過心扉,即使是面對藍禮,他也沒有做好吐露心聲的準備。幸運的是,藍禮沒有開口詢問。
“剛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保羅沒有忍住,好奇地詢問到。
藍禮認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到,“‘勇往直前(carryon)’。”
保羅細細地咀嚼了一番,嘴角的笑容重新上揚起來,腦海里又一次回((蕩蕩)蕩)起了那輕快而幸福的旋律,紐約的深夜冷得不像話,狂風肆虐,但(胸胸)腔里卻洋溢著一團溫暖的火焰,腳步似乎都變得輕盈起來。
推開大門,保羅好奇地打量起藍禮的公寓,落落大方卻又不失個人特色,墻角堆滿了書籍的書架,沙發旁的老式留聲機,隨處可見的原木家具…
“隨意就好,把這里當做自己家。”藍禮徑直向前,然后拉開了壁櫥,說話間,手機就開始響了起來,但藍禮卻沒有理會,認真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準備好的浴巾和牙刷等洗漱用品,“你先去沐浴一下吧,今天疲倦了一天,現在總算是可以放松放松了。”
比起藍禮來說,保羅是真正經歷了無比漫長的一天,紐約以如此特別的方式表示了(熱rè)烈的歡迎。
保羅聽著那持續不斷的手機鈴聲,卻有些分心,“你不打算接電話嗎?”
藍禮走了過來,將洗漱用品放到了沙發的靠背上,“如果有急事的話,會再打過來的;沒有的話,留言就可以了。”隨意地解釋到,藍禮就指了指屏風后面的方向,“浴室在那里,放心,我不會偷窺的。”
一句話頓時讓保羅放聲大笑起來。
藍禮這才拿起了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安迪,“現在是紐約時間凌晨三點,你最好有正當的理由。”接起電話,藍禮直接就回話過去。
安迪輕笑了起來,“從你的聲音來看,似乎還是清醒的,那就再好不過了。”安迪此時還在波士頓,和紐約是同一個時區,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剛才出現了一點緊急(情qíng)況,簡單來說,一個劇組找到了我,希望你能夠臨時接下一個角色,男主角,小成本,獨立電影、喜劇,考驗演技,我覺得你肯定喜歡。”
簡單的幾個關鍵詞,頓時就讓藍禮產生了興趣,“哦,具體說說。”
“(情qíng)況解釋起來比較復雜,總結一下就是,劇組和詹姆斯麥卡沃伊已經簽約了,但是他因為個人事由——其實就是拍攝檔期和’x戰警’的宣傳計劃起沖突——所以毀約辭演。現在,劇組已經準備就緒,還有五天就要開拍了,男主角卻突然開天窗,劇組直接癱瘓。于是,找到了我,在凌晨三點的時候。”
安迪的話語依舊是不緊不慢,吐槽與亮點齊飛,三言兩語就把事(情qíng)解釋了清楚。
“他們覺得你是這個角色最好的接班人選;在我看來,你比詹姆斯更加適合。檔期的問題,交給我就好,’超脫’還是按照計劃進行,你不用擔心;等一會,他們就會給你打電話,直接和你交談,你自己看一看,然后做判斷。怎么樣,還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