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老言下之意正是說他無需隱瞞。
溪疊只好承認:“我為鯉笙而來,也做好了要一輩子跟她在一起,到死都呆在這里的覺悟。”
很直接,然而蟲老沒有什么反應。
溪疊既然打算說了,就不會在乎臉皮什么的,毫不猶豫的說:“不管你是誰,我既然來到這里,不見到她本人,不聽到她親口趕我走,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哪怕要為此付出一切,我也絕不妥協。所以…不管什么考驗,你放馬過來吧!”
即使付出一切…
蟲老聽到這里,不免替他惋惜。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放棄了一切,只剩下自己,哪里還有什么‘一切’可供他付出的?
傻男人。
蟲老摸著胡子,倒也沒有什么別的考驗。
綜合而來,就一句話:“那你愿意為了鯉笙去死么?”
什么呀,這個問題…
溪疊還以為他會出讓他很頭疼的問題,結果是這種…
根本都沒有任何猶豫,看著蟲老的眼睛里面閃爍著如同太陽一般明亮的光輝。
輕輕笑道:“…當然不愿意。我怎么可能還沒讓她幸福就去死…”
這個回答…蟲老大吃一驚。
還以為他定然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說愿意的。
然而,這個看似拒絕的回答,卻讓蟲老感覺到了無比的安心。
溪疊拂袖,笑的云淡風輕:“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才來這里的。讓我見她。”
開門見山,很是利落。
蟲老從剛才開始就在暗暗的釋放靈壓,到現在已經釋放了六成。
然而,溪疊肯定在開始的時候就感知到了他的強大,然而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懼意,還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那種分分鐘會喪命的回答。
不愧是一代帝王,果然是有膽量與氣魄,可柔克剛,也難怪他在八荒會那么有人氣,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蟲老有些服氣了,笑了笑:“如果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呢?”
還是這個問題,但問的程度更深了一層。
溪疊面不改色,淡然回答:“但凡我出現在這里,就證明我已經為鯉笙而放棄了一切。你覺得,這個問題還有回答的必要么?”
蟲老抽搐了嘴角。
溪疊很擅長用問題來回答問題,雖說多少讓人不悅,但回答的背后卻是那么真實。
對于帝王而言,放棄了國家,等同于放棄了性命。
的確…問的多余了。
蟲老一揮袖,將臉上的面具拂去,而此時,他釋放的靈壓已經到了八成。
溪疊如果不暗暗制成強防御結界,此刻必然無法直面于他,但強強相撞,哪有退后的道理?
不禁沒有承讓,反而使出了全部力量來抵御,甚至還有種會將蟲老的靈壓壓下勢頭。
這個小子…
蟲老暗暗皺眉,溪疊竟然在看到他的臉后,越發的加強靈壓了。
按理說,他應該已經看到他在鯉笙身邊才對,怎么反而加強力量呢?
難道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刻意陳強給他看?
這樣的話…
蟲老對年沒有動手,得機會展現自己的力量,當然樂意之至。
想溪疊乃是過于年輕的后輩,竟然還想給他好看,如果不讓他知道赤橙黃綠青藍紫什么顏色,豈不是丟人?
“好,最后一道試煉了!”
蟲老大喝一聲,突然將八成靈壓在指尖凝結成也條綠色長鞭,“只要接下這一擊,我便放你進來!要試試么?”
最后竟然還詢問一遍,邊說邊笑。
溪疊又不瞎,以他的力量跟實力完全不見底的老頭比,那肯定是要吃虧的。
再說了,雖說引鯉樽改變了現實,但他之前受的傷并沒有一并好利索,舊傷在身。別說接招了,就這樣什么都不做,一直暴露在蟲老的靈壓之下,他都不停的冒汗。
但事已至此,能怎么辦?
“我要見鯉笙,誰也別想攔著我!”
“轟隆隆”
一甩袖,制成一道強大的靈氣,化成一把纏繞冰霜的冰劍,朝著蟲老飛撲而去!
這個溪疊!
蟲老還以為他是個能分清現狀的人,結果,無非還在逞能罷了。
憑他那把劍,到底能奈他怎樣,他自己心里就沒個數?
“好!既然你想死,那就成全你!”
“嗖嗖”
話音剛落,長鞭驟然變幻無數道,從四面八方將溪疊圍在了中間,不等溪疊反應,朝著他便同時落下!
溪疊有著無數對戰經驗,但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所有的經驗都沒有用。
他很清楚,如果不抱著必死的決心迎戰,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不做任何考慮,不去想任何事情,橫手舞動冰劍,集中于一點,不留任何力氣,直接釋放全部力量!
“轟隆隆”
只感覺天地抖動,海浪翻騰,好像老太爺發怒了一樣,驚雷落下。
蟲老默然垂下眼睛,看著使出渾身解數接他一招的溪疊,看他被光鞭鞭撻后身上那一道道的血痕…
無奈的只能作罷。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鯉丫頭啊!”蟲老不得不承認,溪疊的感情已經到了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地步。
溪疊半跪在地上,雖然受了十幾鞭子,幾乎都要被打的元神出竅,但好歹還留了一口氣。
嘴角還殘留著吐出的血跡,聽到蟲老的話后,微微抬頭,因為將全部力氣使出后而席卷而來的疲憊,甚至讓他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慢慢起身,身形因為無力而晃動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似的,唯一能支撐他體重的冰劍,也在他站穩了后,呼啦一聲化成光點散去。
這是已經連最基本的靈法都不能用了啊。
然而,溪疊并沒有因為自己用盡了氣力而覺得氣餒,不如說,看著蟲老的眼神,似乎像達成所愿一樣,滿是欣慰與歡喜。
蟲老一個糟老頭子,看到那么拼命的眼神,真的都要被感動哭了。
溪疊,北流冰的王,看不上任何絕色雅致的美女,卻偏偏為了一個妖怪丫頭變成了這副慘態…
真是冤孽。
“真是,老頭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蟲老心腸終究是軟的,不然也不會在最后一刻收斂了幾分靈壓,不然,溪疊現在可不止受傷這么簡單,命沒了都是可能。
說著,便要上前,打算為他稍稍治療下,然后帶他回遠桑山去見鯉笙。
“嘩啦啦”
巧的是,剛才那陣動靜鬧得正在附近的丹聲他們發現了端倪,不一會兒便來到了這里。
蟲老因為要出來見溪疊,所以稍稍的將遠桑山的結界變弱了幾分,這也使得丹聲他們足以發現他們。
“溪疊!”
丹聲一來,首先注意到的是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溪疊,咆哮起來:“你竟然敢對我做出那種事,看我怎么…!”
在丹聲邁步往溪疊而去時,蟲老忽然擋在了溪疊身前,一揮袖,將溪疊掩蓋在了偌大的長袍之下。
丹聲嚇了一跳,迫于之前吃的虧,于是不等反應便急忙后跳出好遠,跟蟲老拉開了距離。
溪疊應該也支撐不住了,看了蟲老一眼,似乎壓根沒有聽到他方才說的話,突然狠狠抓住了蟲老的衣袖,迷蒙著眼睛,如同夢囈一般的說著“我要見鯉笙”什么的,重復了好多遍,直到失去意識,倒在蟲老懷里…
蟲老搔了搔眉毛,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想笑:“哎呀哎呀,你怎么能隨便就昏過去…”
雖然這么說,但還是和貼心的制成治療結界把溪疊放了進去。
接著…回頭看向目瞪口呆的丹聲和一眾西國蝦兵蟹將,不悅的皺起了眉頭:“老夫與老龍王曾達成約定,西國之人不得肆意進入老夫的遠桑山。怎么,老龍王那老家伙剛歸西,你們這幫小的就拿長輩說的話當屁放了?”
q起先,丹聲還還知道面前的是誰,只因為對方過于強大的靈壓而無意識的選擇了避讓。
一聽他提及與老龍王的約定,還稱龍王為老家伙,頓時就反應過來,面前站著的造型奇特,根本看不到臉的白色毛怪,竟然就是遠桑山的主人!
當然,老龍王從來沒提起過跟他簽訂協議的人是誰,長什么樣子,一直以來都是古訓流傳,其他人自然也一臉懵逼。
跟著來的龜丞相,因為行動遲緩,這會兒才趕了過來。
第一眼看到蟲老后,還以為是什么孽畜,然而,當遙遙聽到他的話后,頓時臉都綠了。
“二殿下,我們走吧!”
不等丹聲說什么,急忙一臉肅重:“今日之仇,他日定然有機會報,但這人可是連龍王他老人家都不敢惹呼的對象,我們還是不要多過多糾纏的好。”
不然非但抓不到假裝溪疊的男人,還會因為惹怒了面前的怪老頭而賺一生不是。
賠了夫人又折兵什么的,他們可不想琴聲體驗一把。
其實都不用龜丞相建議,丹聲在看到蟲老將溪疊護住的時候就知道今天必然無功而返。
他們這百十人加起來也未必能打得過他一個,可能還會被群滅…
那時候他就像撤了,只是因為太害怕,導致腿打圈,這才沒有機會逃就是了。
龜丞相正好給了他一個臺階,也不猶豫,抓住龜丞相的衣領,刻意要發狂一樣的怒吼起來:“什么?!我都追到這里來了,竟然要我撤退!你這家伙是怎么回事!”
“二殿下,我們不是逃,只是在遵守龍王爺的約定罷了。如果真要打起來了,豈不是讓龍王爺變成了不守約定之人?他老人家一輩子將自己的名聲看的比命還重要,我們可不能丟了他老人家的驕傲啊!”龜丞相簡直都要哭出來了。
他并不知道丹聲只是在虛張聲勢,還以為他真的要跟蟲老開干,急的要死。
丹聲頓時愣住,揪著他的衣領,也在沉默片刻后狠狠他推開他:“這一次就這樣算了!但不要指望會有下一次!我們走!”
說的真是囂張啊,就好像下一次會怎么樣怎么樣一樣,但從開始都離開都沒敢正視蟲老…
蟲老又不瞎,怎么能不知道他們在演戲給他看?
不過,知道龍族之人什么德行,他才懶得陪他們演戲,盡管讓他們自娛自樂好了。
“不好意思,我等并不知道這里是您的地盤,因此多有打擾,還望老前輩海涵…我們馬上就走,絕對不會再來打擾您了!您請息怒…”
蟲老皺著眉頭,心道,這老烏龜說話還是有些入耳。不愧是能輔佐倉律成為龍王的老滑頭。
點點頭,隨他們離開后,便重新打開遠桑山的結界,同時將溪疊帶了進來。
溪疊昏迷的很厲害,蟲老想了想,最終沒有將他帶到鯉笙面前。
如果讓鯉笙知道是他把溪疊弄成這樣,肯定會沒完沒了的鬧騰,他可受不住那份折磨。
所以,蟲老決定暫時找個山洞先讓溪疊在那慢慢養傷,頂多也就兩天,身體恢復了再見鯉笙也不遲…
化成一道白光,從蒼穹閃過,正因為方才突然的震動而納悶的鯉笙,左右觀望,最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直到看到蟲老化成的白光,不由得嘟囔:“這老頭子又干什么去了既然這么閑的話就不能幫我種幾棵麥子么?啊,真是…氣死我了!!”
在不遠處的山頭,第五瞳也看到了蟲老的身影,不禁如此,更是從頭到尾看到了蟲老與溪疊的一切。
還以為蟲老定然會使出什么法子讓溪疊知難而退,結果,竟然連他也淪陷了。
“溪疊,本名溪流川,北流冰大國主溪千重之子。”第五瞳突然像被身份證似的,自言自語起來。
說的都是溪疊的事情。
“自小聰明伶俐,能文善武,修靈不到一年便突破化靈期,自此成為北流冰當任國主。執掌北流冰足足三百年來,將北流冰從弱小之國變成如今八荒四大強國….”
說著,說著,第五瞳沉默了。
明明都得到了天下,還要什么紅顏?如果換做是他的話,是他…
“呼”
向來可以干脆做出回答的第五瞳,面前驟然浮現鯉笙的臉后,便呆住了。
呆呆的,看著蔚藍的天空,比呼吸更深的吸了口氣:“…當然是天下更好…”
好吧!
大概…吧,反正一切已經無法回頭。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