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這么久,與那么多的龍族打過交道,卻從未聽說,更未看到流眼淚的龍族。
當猾欠流下眼淚時,金骨徹底的明白了什么。
“這個男人…太傻了吧?”
“猾欠!!!”
“嗖嗖!”
突然,兩道白光朝著金骨就飛了過來。
金骨用胳膊一擋,只聽骨頭咔嚓斷裂,然后,碎掉的骨頭又瞬間恢復。
定睛看,猾欠身邊卻多了三個人。
為首是一臉嚴肅的青玨色,身旁是云圖與八百段。
青玨色一看猾欠支持不了多久,也是著急:“云圖,快救人!”
云圖又不瞎,早就看到正在慢慢流干魂元的猾欠。
不等青玨色發話,二話不說已經制成治療結界,包裹住了猾欠。
可是…
“沒用的,那個男人死定了。”
金骨笑著說。
“猾欠!”
青玨色回頭,卻看到云圖的結界在觸碰到猾欠渾身散發出來的藍色光華,‘嘩啦’一聲碎成了渣…
猾欠的身體慢慢化成光點,而他抬頭,看著他們,眼眶濕潤,眼淚在其中打轉。
“猾欠,你不能這樣離開,鯉笙剛知道你還活著…”云圖的眼眶也濕潤了,急急的道:“別這樣離開,再等等鯉笙,再…”
“莎啦啦”
從腿到腰,猾欠的身體光化的特別厲害,一看就是所剩時間無多。
猾欠還是笑,“在我這一生中的最后一刻,我能說幾句實話嗎?反正很快我猾欠這個人就會不復存在了…”
“什么…”
“說吧!我們聽著。”
青玨色急忙打斷云圖,聲音肅重。
這時候的金骨如同被大家忽略了,倒是安靜的厲害,其實就是在看戲。
猾欠笑了笑,濕潤的眼眶緩緩流出點點星光,“我這一輩子,能遇到你們…不…”
突然將自己反駁:“能遇到鯉笙…著實是我猾欠三生有幸。”
在最后提到鯉笙,且還特意將眾人撇去單獨說明,眾人也猜到他要說什么了。
其實,這個問題也顯而易見了。只是眾人從一開始就不想將其承認為事實,畢竟這是對誰來說都沒有好處的答案。
因此,此處無人應答,只只是沉默。
猾欠恍若無人,慢慢抬頭,伸出手,如同天空之中有誰一般,輕輕抓握了幾下:“可能是我不想承認,畢竟有洛爵在前,與他相比,我在鯉笙心中不過朋友而而,若是我再求取別的位置,可能連現在的朋友都失去…”
“鯉笙她不是那種人…”云圖急忙道。
“嗯,我知道。”猾欠驟然低頭,目光呆滯,嘴角卻帶著笑意:“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一直佯裝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真的…很喜歡鯉笙,很喜歡…”
如果這都不算喜歡,那什么才算?
青玨色三人相視一眼,同時深呼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
猾欠似乎也沒打算從他們口中聽到什么安慰撫恤,依舊低著頭,說自己的:“我不想跟洛爵爭,也不想改變現在的關系讓鯉笙覺得不適,就算我死了也不想改變現在的一切,我…曾經是這么想的。”
然后呢?
猾欠突然停頓,有些哽咽的深深呼氣,眼淚慢慢流出,化成透明的星芒,圍著他周圍慢慢轉動,照亮了周圍。
看到這美麗璀璨的一幕,金骨露出欣喜的表情,“果然…龍魂隕世還是如此美麗!”
相比他的驚喜,青玨色他們可無法欣賞這樣‘美景’,看了猾欠一眼,便重重的別過頭去。
猾欠的訣別已經是鐵板上的錚錚事實,大羅神仙也改變不了。
然而,這一幕,這一幕…太過殘忍了。
星芒閃爍,周圍空氣突然浮現無數的泡泡,很快在猾欠周圍彌漫成一片。
而猾欠的光化已經到了胸口,很快就要消失。
云圖實在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想要抓住猾欠,“喜歡一個人沒有任何錯,何況鯉笙是個好女人…猾欠,你真有眼光啊…”
云圖的眼眶都紅了。
除了這片面的言語,他不知道要怎么挽留一個必然要消失的人。
猾欠聽了,突然笑了,點點頭:“啊,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猾欠!放心,我們會想盡各種辦法救你的!你可比洛爵那臭小子好多了,你也一定會再見到鯉笙…”
“啊,謝謝…”
猾欠知道自己什么情況,所以,只能道謝。
然后,眾人的這番話足以讓他輕松而又心安的徹底離開。
閉上眼睛,最后的眼淚流出,“龍琊就交給你們了…再見各位…”
“嘩啦啦啦”
光化在瞬間將猾欠帶走,漫天星芒在頃刻消失殆盡,連一絲一毫都不曾留下。
青玨色他們看多了無數的死亡,但同伴在自己面前永恒消失這種事情卻鮮少遇到。
一下子,相比還未經歷人世多磨的八百段,倒是兩人受不住的咬緊了嘴唇,握緊了拳頭,鮮血往下直淌都沒察覺。
“叮當”
突然,上方天空落下一物,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定睛看,只見地上躺著一顆晶瑩玉潤的淚形珍珠,因為震動而左右晃動不停,為月色一照,發出晶瑩奪目的光輝。
“這是…”青玨色簡直不敢相信,急忙撿起那顆珍珠,“這是…猾欠最后的眼淚所成?”
云圖點點頭,而最后的希望也看到這一顆淚形珍珠后徹底的瓦解,聲音都帶著哭腔了:“這是龍之心。是猾欠曾經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明,也是…他對著世界最后的依戀。”
“那這里面沒有猾欠的靈魂…”
“…他不會再回來了。”
云圖輕輕的說著,慢慢低下頭,悲涼無限。
青玨色渾身一僵,本不該如此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卻通紅了眼眶。
手里的龍之心慢慢握緊,隨后恨恨瞪向一邊的金骨:“金骨!!!!”
聲音直沖霄河。
然而,金骨不慌不急的嗤之一笑,“干什么?”
“你明明不用下那么重的手,為何要這么做!”
突然沖了過去。
然而,金骨卻直接揮袖召喚出來一群骨兵,徹底的擋住了青玨色。
青玨色氣的直咬牙:“明明我們是可以救活猾欠的,可現在因為你、因為你!!猾欠死了…”
徹底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金骨還是看戲,笑著道::“那還真是可惜…”
“你…”
“青玨色,少跟他廢話,動手!”
云圖少見的動怒,邊說已經沖到了骨兵面前,手起刀落便砍掉面前礙事的骨兵,徑自沖向金骨。
除了要給猾欠報仇外,還有要救出好姝兒。
說到好姝兒,他們更好奇的是,一直在追著她跑的鯉笙,現在去了哪里呢?
金骨冷冷一笑:“狂妄小兒!就憑你們也妄想打敗老夫?不自量力!”
“轟隆隆”
兩股力量相撞,濃霧飛揚…
與此同時,正因為中毒而昏迷的鯉笙,只覺得身體滋滋的疼,明明想睜開眼睛,眼睛卻像被什么縫合,怎么就是睜不開,急的她想咬人。
“鯉笙!”
突然,身邊有人在喊她。
因為突然響起,她并沒有聽出來是誰在喊她。
但乍一聽,根本不像丹聲,主要的是,丹聲絕對不可能喊她的名字。
所以…是誰?
“鯉笙!”
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幾乎是在她身邊了。
不過,鯉笙反應過來是誰。
“猾欠?你怎么在這?”
沒錯,是猾欠的聲音不假。
鯉笙想睜開眼睛確認,但眼睛還是老樣子,就是睜不開,真是奇了怪了。
可以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起了一陣涼風。
要說是猾欠吧,可對方竟然毫無靈壓氣息,簡直就跟透明人一樣。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鯉笙急忙又道:“猾欠,是你對吧?我眼睛很奇怪,怎么都睜不開,你能幫我…”
“嘩啦”
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自己面前劃過,冰冰涼涼過后,稍微使勁,眼睛竟然能睜開了!
鯉笙骨碌碌的轉動著眼珠,隨后看到正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真的是猾欠!
如彈簧一樣,嗖的一下彈起來,因為太急,腦等嗡的一下發黑。
急忙扶著腦袋,大口的喘了口氣,這才緩過勁來。
猾欠在旁邊,安靜的像不存在,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猾欠,你不是在十里桃園嘛?怎么會在這啊?你的身體受得了…???”
鯉笙只管自己說,可說到一半,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猾欠雖然在這里,但卻往前看不到他腦袋頂上的龍魂,最重要的是,猾欠的臉色異常蒼白,根本毫無半點人模樣。
“咚咚”
不知道怎么了,鯉笙的心臟異常激烈的跳著,就好像有什么大事發生一樣。
“猾欠,你…”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終于猾欠說話了,只是,這話聽來,鯉笙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告別?”伸手搭在猾欠的肩膀,可在手指穿過他肩膀的瞬間,鯉笙的心口猛地抽緊,“不、這不可能…”
猾欠很是冷靜,溫柔的看著鯉笙,溫柔至極:“你要好好的,什么事都不能出,不準受傷,也不能難過,我只想你開開心心,像當年剛遇到你那樣活著就好。”
“別說了!”
鯉笙急忙捂住了耳朵,不想聽這仿佛遺言一樣的話。
猾欠輕輕笑了,“鯉笙,你跟洛爵…”
驀然停頓。
鯉笙看他,愕然瞪大了眼睛。
猾欠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在迎上鯉笙那雙紅紅通通的眼睛后,又慢慢咽了下去。
兩人就這樣彼此相望著,好像時間定格了一樣。
在最后,不等鯉笙反應,猾欠便往鯉笙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又側耳在她耳邊輕輕囈語:“不要忘了我…”
因為完全沒想到猾欠會親她,鯉笙整個愣住。
直到冰冷的氣息在耳畔蔓延,這才恍然回神!
可是,猾欠就像風化的石頭,慢慢從面前消失。
“猾欠!”
鯉笙急的伸手去抓他的手,卻在觸碰到的瞬間,眼睜睜的看著猾欠化為了虛無,從面前消失不見。
“不!!”
一個哆嗦,鯉笙驚醒過來。
看著周圍黑蒙蒙的一切,在正對面坐著的陸離,這才法反應過來,她方才做的是個夢。
“夢?”
不對,太過真實了。
雖然沒有碰到猾欠,可卻真實的像現實。
“你剛才叫什么呢?”陸離被她嚇了一跳。
鯉笙瞥了他一眼,也懶得解釋:“給你一秒鐘的時間給我打開束縛術,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確認…”
邊說,邊根據模糊的感覺,望向金骨方向束縛,又重重的道:“別逼我對你們下死手…”
“妖女,口氣不小啊!”不等陸離回答,他身邊的人開始咋呼“就算你再厲害,你體內的毒性還沒解,又加上了八十一道束縛咒,除非你不要命了,不然…!!”
“啪嚓”
話都沒說完,不屑的眼神變成了驚恐。
因為鯉笙竟然不顧身體被束縛咒弄得渾身是血,一口氣憋住,臉都鐵青了,直接撕破了身上縈繞的束縛,緊跟著一口血吐出來。
“誰敢上前,我就要了誰的命!”
“呼啦啦”
根本不顧氣血倒涌,毒性如何蔓延,鯉笙毫無顧及的抽出了斬碧空。
火焰升騰的瞬間,血也不停從她的嘴角流下,而她好像沒有感覺到疼一樣,威風凜凜的威脅著陸離他們。
陸離一看,已經傻眼了。
身中劇毒,靈力完全被鎖,竟然還能靠著意志沖破八十一道束縛,這是何等逆天的力量!
深知這時候的鯉笙惹不得,而陸離可不想被她的怒火波及,趕緊沖身邊的人使眼神。
不要動手…
“你以為我們會怕了你…”
“刺啦”
偏偏,有的人就是愛逞能。
完全無視陸離的眼神,為了出風頭,竟然挑釁鯉笙。
想當然,直接被鯉笙用斬碧空干掉了,頃刻化成煙塵,隨風散盡。
“你走吧!我們已經攔不住你了。”
陸離急忙說道,阻止其他人繼續失心瘋。
果然,他一說出口,有些還想往上沖的人,硬生生又退了回去。
鯉笙即使殺了人,此刻的她也沒有任何感覺,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為了自己所在乎的東西,可以毀滅世界。
當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