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武走了,羽千瓊靜靜坐了一會兒,手中卻飛快地轉動著缺了一粒的佛珠串。半晌,他慢慢挪動著,咬牙下了床,披上外袍,一步步走出房間,將自己挪進戰蒼穹的院子里。
負責今晚守夜的黃如意看見羽千瓊,眼睛一亮,湊過去,直接道:“你是不是有要事要找我們宮主?你等著,我去給你拍門叫人。”
羽千瓊回道:“不用。”
黃如意瞬間露出失望的表情。
羽千瓊繼續道:“我找他們兩個。”言罷,邁著虛弱而堅定的步伐,向著房門走去。
黃如意攔下羽千瓊,一臉正色地道:“宮主已經休息,不見訪客。”
羽千瓊盯著房門不語,一遍遍轉動手中的佛珠。半晌,他才開口道:“三千有要事要見戰宮主,請黃堂主代為通傳。”
黃如意的眼睛再次亮起,一轉身,屁顛顛地跑到門前,敲了敲房門,喊道:“宮主?宮主?隔壁那禿頭和尚來訪,說有重要之事…”
戰蒼穹的聲音傳出,只一個字:“滾!”
黃如意轉頭看向羽千瓊,一臉興奮地道:“你瞧,我們宮主多有男子氣概!”
屋里傳出戰蒼穹的聲音:“別別…手下留情…”
黃如意的臉一黑,對羽千瓊道:“你出現了幻聽。我們宮主極其偉岸,是真正的男人,不會求饒的…”
話音未落,戰蒼穹一聲慘叫:“啊!!!”
黃如意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
羽千瓊緊隨其后,一步步走了進去。
屋里,搖曳的燭火下,戰蒼穹裸著上身坐在床邊上。唐佳人穿戴整齊,一只腳踩在地上,一條腿屈起,用膝蓋頂在戰蒼穹的一條大腿上,并狠狠壓住。兩只手,攥著戰蒼穹受傷的右手臂,在那里順骨頭呢。
戰蒼穹痛得臉色慘白,額頭布滿豆大的汗珠,惡狠狠地瞪向來者,怒吼道:“出去!”轉而看向唐佳人,放柔了調調兒,“這活太累了,你還是放手吧。”
唐佳人一抹自己頭上的汗水,道:“不行。我不能對你放任不管。你且相信,我行的。”
戰蒼穹心中叫苦,暗道:你行,我快不行了。
羽千瓊轉動佛珠的手慢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轉動著佛珠,看起來倒挺悠閑。
唐佳人聽著那木珠相互撞擊的聲音,就覺得心煩。人一心煩,下手就沒個輕重。好吧,她原本就不太知道如何拿捏接骨的輕重。
戰蒼穹死要面子活受罪,痛得腿都顫抖了,卻不肯在情敵面前叫一聲。
唐佳人問:“不痛?”
戰蒼穹深吸一口氣,咬牙笑道:“得佳人服侍,痛也甘愿…”
唐佳人見戰蒼穹狀態不錯,還能調侃她,當即把錯位的骨頭強行捏了回去。
戰蒼穹:“嗷…”
唐佳人收回手,道:“嗯,這回都順溜了。”
黃如意捏著手帕湊過來,要給戰蒼穹擦汗。
戰蒼穹冷冷地瞥了黃如意一眼,黃如意委屈地一跺腳,將帕子給了唐佳人,道:“你給宮主擦擦汗。帕子不用洗,直接給我就行。”
唐佳人明白了黃如意的意思,拿著帕子在戰蒼穹的額頭、臉上、脖子上、胸口上一頓擦,那叫一個認真負責。幸好戰蒼穹身上不臟,不然都得被她揉搓下一層黑灰來。
戰蒼穹雖有些尷尬,卻因這般動作的是唐佳人,倒也沒制止。
唐佳人仔仔細細地擦拭干凈后,將帕子塞給了黃如意,道:“給你。”
黃如意心滿意足地收下帕子,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戰蒼穹不自然地轉開頭,忍了又忍,什么都沒說。有一個不著調的花癡屬下,還有一個一心配合的心上人,他身為魔教的宮主,實在無力奮起反抗啊。
唐佳人出門去尋木板,黃如意看了看戰蒼穹又看了看唐佳人的背影,果斷決定跟出去,和老熟人說說話。
房間里只剩下戰蒼穹和羽千瓊。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屋外,黃如意追上唐佳人,扭捏了一下后,湊過去,小聲問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兒啊?宮主不讓問你的事兒,可我總覺得不那么簡單。”
唐佳人掃了黃如意一眼,道:“不讓問你還問。”轉身出了院子,研究起門前的樹。
黃如意契而不舍地跟過去,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跟那樣的一個男人跑了?他可有宮主滿身男人味兒?”說著話,從懷里掏出沾滿了戰蒼穹汗液的帕子,使勁兒聞了聞,一臉陶醉地道,“要是在腋下掏兩把就好了。這味兒,還是不夠濃。”
唐佳人打個冷顫,道:“你直接偷他鞋墊多好。”
黃如意眼睛瞬間變得璀璨明亮,激動道:“你你你…你真是天才!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行了行了,我也不問了,還當你是好姐妹。”
唐佳人陪笑道:“真難得,被你當成好姐妹。”
黃如意偽怒道:“你下次再敢跟著野男人跑,我就和你絕交!”
唐佳人不解地問:“你那么喜歡戰蒼穹,我留下,豈不是要和你搶人?”
黃如意撇嘴道:“男人那種東西,就喜歡沾花惹草。”
唐佳人問:“所以?”
黃如意笑道:“所以,有你我二人在,保管讓宮主的心思沒空放在那些狐貍精的身上!”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這事兒還得靠你。我不行。”
黃如意瞪了唐佳人一眼,道:“沒指望你!”
唐佳人無語了。
屋里,戰蒼穹開口道:“命懸一線還能爬起來探風,你這禿驢真是了不得。”
羽千瓊道:“不比戰宮主,內力全無還敢興風作浪,左臂骨折還想坐擁美人,真乃身殘志堅的表率。”
戰蒼穹呵呵一笑,道:“這幾日越看你這禿驢越像一個人。”
羽千瓊抬起眼皮看向長蒼穹,道:“戰宮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區區卻是一直記得戰無敵戰宮主。”勾了勾嘴唇,露出一記嘲諷的笑。
二人視線交流,恨不得立刻拼個你死我活。有關童年的那點兒記憶,噌噌爬上腦海。為了一個公羊刁刁,他們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罪魁禍首公羊刁刁走進屋里,拔出一指半長的銀針,對羽千瓊道:“衣服脫了,施針。”
戰蒼穹哈哈大笑,震動傷口,痛得直呲牙。
公羊刁刁一伸手,摸上戰蒼穹的胳膊,道:“骨頭沒正好,我幫你重新正正。”
羽千瓊勾起唇角,笑了。眸光轉向門外,又是一暗。佳人自始至終,都不曾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