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所有人都躺下休息了,但真正能睡著的,卻不見得有多少。
公羊刁刁霸占了孟天青的床,孟天青跑到秋月白的床上。
公羊刁刁的手臂,肩膀,脖子,以及大腿和小腿上,都纏著白布帶,看起來就一只木乃伊。他閉著雙眼,卻并沒有睡著。他渾身上下大面積燒傷,雖有草藥緩解,卻仍舊令人抓狂。所幸,他習慣了痛,倒也不覺得如何難以忍受。
他聽著別人均勻的呼吸聲,慢慢睜開眼睛,全無睡意。他動作僵硬地爬起身,翻找出孟水藍的柔軟內袍簡單系在身上,然后一步步來到樓下,找來一把特別遲鈍的刀子和一塊磨刀石,抱回到床上,開始一下接一下的磨刀。
孟天青睜開眼,轉個身,靜靜看向公羊刁刁,半晌才開口道:“唐門一別后,你和佳人不知所終。我們得到消息后,去尋你們,并不是要逼你墜入冰河。公羊刁刁,你沒死,我們很開心。”
公羊刁刁磨刀的手微頓,又繼續打磨起來。他身上有傷,每動一下手臂,都會痛得人想要抓狂,但他不怕,他只想把刀子磨得光可鑒人。
這時,窗外傳來三聲蛐蛐兒的叫聲,兩長中間夾著一短。
孟水藍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走到柜子旁,翻找出夜行衣,穿在身上,對唐不休道:“秋月白準備出發了,你不去打斷他的腿,把他拖回來?”
唐不休打個哈欠,用手敲敲了敲腦門,睜開眼,道:“怎么就這么不給本尊省心呢?”閉上眼睛,又打了個哈欠,看樣子還想睡覺,壓根就沒有起身的意思。
孟天青立刻套上夜行衣,對公羊刁刁道:“我們去救佳人,你在這里等著。”
孟水藍對孟天青道:“你在這里陪他。”
孟天青微愣,立刻不干道:“他好好兒一個大活人,用我陪什么?不行,我得去救佳人。”
孟水藍嗤笑一聲,沒繼續搭話。
孟天青卻是臉一紅,為自己辯解道:“我的武功雖然不如你,但比旁人卻是厲害得多。再說了,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樣。”
孟水藍道:“你去也行,正好負責引開其他高手,某來救佳人。”
孟天青無語了。
公羊刁刁繼續磨刀,動作明顯快了三分。
孟水藍穿好夜行衣,來到公羊刁刁的床邊,道:“仇恨這種東西,固然能令人意志堅強,卻也讓人面目可憎。神醫啊,你就消消氣兒吧。你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人…”
公羊刁刁抬頭看向孟水藍,脖子上纏著的白布帶十分刺目。
孟水藍一哽,遂笑道:“這大火燒不死你,就是證明。你若恨,大可以恨將你困在火海之人,刀子磨利了,去將其大卸八塊也為不可呀。”
孟水藍這是套話,想從公羊刁刁嘴里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兒,不想公羊刁刁用眼睛剜了他一眼。那眼神,著實有些冷啊。
孟水藍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繼續道:“雖然某也想和你賣個好,結個善緣,但某還是得告訴你,救你脫離火海之人是秋月白,不是某。他那胳膊上也有燒傷,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
孟天青道:“當初逼你墜入冰河之人那么多,我們遠遠看著,只認識戰蒼穹和秋月白二人。前者,離死不遠,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唐不休插話道:“蘑菇的功勞。”
孟天青橫了一直將自己粘在床上的唐不休一眼,對公羊刁刁繼續道:“后者出現在冰河之上,也未必就是要逼死你。若他真想你死,也不會把你救出火海。”
秋月白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他說:“你說得沒錯。”
孟天青看向秋月白,詫異道:“你怎么來了?”
秋月白掃了唐不休一眼,道:“我怕有人將我打昏拖過來,就先行一步,自己過來了。”
秋月白這話有幾分玩笑的意思,可他這人平時不開玩笑。當他說完這句,旁人都不知道是應該配合著哈哈一笑,還是和他一樣面無表情。
唯有唐不休睜開眼,瞇眼一笑,枕著自己的手臂贊道:“真是乖巧。”
秋月白沒法懟唐不休,這個對于佳人而言既是心上人又是師父還是養父的男子,于是看向孟水藍,道:“你剛才說,我出現在冰河之上,未必就是要逼死公羊刁刁?”
孟水藍問:“有疑問?哪里不對?”
秋月白思忖道:“不是不對,而是…”看向唐不休,“我好像有些想明白,為何唐門主非要讓大家修養好身體后,再去救佳人了。”
公羊刁刁停下磨刀,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回望向公羊刁刁,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些對公羊刁刁出手之人,就是要逼死公羊刁刁,讓佳人與我們決裂?從而…達到某種目的。”
秋月白的這一句話,令唐不休微微側目。他知道秋月白素有謀算,卻沒想到,他能從細微處摸著脈絡,窺探整件事的真正走向。
秋月白道:“冰河事件事發之前,我收到消息,說佳人和公羊刁刁出現在那個小鎮上。一到小鎮,就聽到消息說公羊刁刁在冰河附近的小村莊里給人治病。帶人前去,卻見到戰蒼穹正在追他。當時,圍追他的人不在少數。有人對他放了冷箭,被戰蒼穹砍了頭。后來,冰面瞬間炸開…”看向公羊刁刁,“你沉入冰河。”微微一頓,眼中劃過痛苦的痕跡,繼續道,“佳人決絕,隨你跳入冰河。眾人也曾打撈,卻無果。”
秋月白看向孟家兄弟,道:“你們可曾想過,公羊刁刁為何也恨你們?”
孟家兄弟不解。
秋月白道:“因為…炸裂冰面的東西,正是你們百川閣秘制的威武豹!”
孟天青立刻道:“不可能!”
孟水藍沉吟不語。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現在,我們是來說說,為何唐門主不讓大家去救佳人,還是先把人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