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絕不放棄。
唯有心里懷揣著希望,才不致于心灰意茫茫。
然,翻遍了所有可能之地,卻始終不見佳人芳蹤。
日夜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所有屬下,都無功而返,只能垂頭喪氣地向自己的主子復命。
三日小筑里,一張普通的小石桌周圍,圍坐著一些絕不普通的男子。唐不休、端木焱、公羊刁刁、孟天青和孟水藍,接在等四方消息,然,他們只是再一次體會何謂希望破滅。
難道,佳人真的有幸逃過墜崖之兇險,卻不得不葬身鱷魚之腹?!
公羊刁刁站起身,孟天青怕他做傻事,所以一直不肯放他離開。而今,見他又這般固態萌發,當即一記手刀砍下。
公羊刁刁一低頭,閃身躲開,對孟天青道:“殺殺殺…殺鱷魚,去不去?”
心中正有剜肉般的痛苦需要發泄,自然要去。孟天青當即應道:“去!”
端木焱站起身,聲音沙啞地道:“我去給佳人做一頓鱷魚宴。”
唐不休和孟水藍站起身,尾隨在三人身后,出了三日小筑。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乘坐馬車,剩下三人則是三匹快馬,共同奔赴鱷魚潭。
與此同時,秋風渡里,秋月白已經恢復了清醒。他沒有問過有關唐佳人的一句話,也不曾說過一句話。當他得知,自己的后半生很可能無法行走時,竟連個表情都欠奉。他就像一灘冰冷的死水,慢慢將自己所有的情感凍結。至于悲傷和喜悅,都可以一起埋葬了。
秋江滟為此十分憂心。她擔心秋月白會一蹶不振,不停地拿話安慰他,道:“哥,赫大夫說,你有恢復的希望。等傷養好了,你可以可以嘗試著下地行走。慢慢就能站起來。”
秋月白對這些話充耳不聞,只是閉眼假寐,仿佛切斷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秋江滟端起飯碗,急道:“哥!你總不能這樣不吃不喝!你是要餓死自己嗎?!你若死了,我可怎么辦?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貪玩著涼,感染了風寒,你抱著我,喂我喝粥,你告訴我,只要還能吞咽下東西,就可以活著。你說,我們兄妹倆一定要好好兒活著。哥,這些話你都不記得了是不是?!你因為一個女兒,一個背后捅你一刀的女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她死了,死得其所!死得應當!她敢傷害哥哥,我與她不共戴天!”語氣一緩,“哥,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咱把飯吃了,好恢復健康。秋城不能易主,秋風渡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啊哥!”
秋月白的睫毛動了動,慢慢睜開眼。
秋江滟心中一喜,立刻向前湊了湊。
秋月白道:“出去。”
兩個字,冷冰冰的,毫無溫度可言。
秋江滟的動作一僵,感覺自己好像被凍傷了。她捧著飯碗,跑了出去了。這個屋子,她沒發繼續呆下去。自己的親哥哥疏遠她,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容身之地。
秋月白半睜著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不是變了,而是回到了從前。外人的喜怒哀樂再也與他無關。唯一一次真心付出,卻被背后一刀捅得遍體鱗傷。在唐佳人心中,唐不休是是她的命,而自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恨嗎?
自然是恨的。
只是,心中卻尋不到恨的感覺。就如同,他遍尋不到昔日的柔軟和喜愛,心中只剩下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也許,這才是他安全的狀態。
呵…可笑的是,身體已殘,何來安全之說?
一切,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臆想罷了。
秋月白閉上眼,將自己扔入內心的冰天雪地里,孤寂的,獨行。
另一邊,唐佳人真是急了。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怎會不知道自己在黑崖上的一躍,會讓多少人心驚肉跳。
報個平安,才是正理兒。
可惱的是,戰蒼穹就像一塊狗皮膏藥,啪唧一聲拍在了她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唐佳人心急如焚,終是想到一個讓戰蒼穹可以自行離開的好辦法!
她在湖水邊洗漱過后,對戰蒼穹道:“娘身體不舒服,想去醫館診治一番。”
戰蒼穹在水里游動,聽聞此話,看向佳人,回道:“正當如此。”
話說,這塊膏藥的恢復能力真是驚人。昨天還是紫黑色,今天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那張臉雖仍舊腫脹,卻已經能看出人形了。
唐佳人覺得,若是給他一碗尿…哦,不,是一碗解藥,沒準兒他就能好利索了。只不過,自己另有打算,不能讓他恢復得太快。
唐佳人瞇眼一笑,道:“你那臉,也得讓大夫看看。”
戰蒼穹不以為然。
唐佳人不想再啃毫無滋味的肉,于是催促戰蒼穹和自己向外走。
戰蒼穹游得開心,不理會。
唐佳人摔了摔手上的水珠,站起身,道:“你多游一會兒,看看還能不能釣上來一條蛇。”
戰蒼穹臉色微變,爬上岸,也不背著佳人,就那樣伸展修長健美的四肢,開始穿衣服。
唐佳人用眼尾瞄向戰蒼穹,道:“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光溜溜地跑?”
戰蒼穹回道:“無礙,兒不怕冷。”
唐佳人覺得,若不是戰蒼穹的臉皮得天獨厚,就是他腦中的那根弦兒徹底斷了。
二人明明只是近兩天才有了真正的交集,結果卻親近成這幅模樣,真是…匪夷所思啊。
戰蒼穹坐在石頭上,對佳人道:“娘,梳頭。”
唐佳人撓了撓自己這頭亂糟糟的頭發,果斷給戰蒼穹梳了個麻花辮。梳好后,總覺得挺怪異的。于是有扭了扭,將麻花辮給他盤在了腦后。結果,就更怪異了。
唐佳人皺眉,對自己的手藝十分不滿意。隨手撿了根木棍,當成發簪,插入發髻里。向后退了退,終于明白怪異源于何處了。這個發式,一般都是上了歲數的老太太梳得。再加上,戰蒼穹那張浮腫變形的臉,怎么看都覺得不得勁兒。
戰蒼穹用手摸了摸頭,站起身。
佳人將重新梳理的話吞回到肚子里,抬手解開自己的長發,梳成一條歪辮,垂在胸前。隨手扯了根長草,一邊晃動,一邊前行。
戰蒼穹跟在她的身后側,漸行漸遠。
唐不休等人來到鱷魚潭,這些鱷魚可就遭殃了。
平時,都是它們稱王稱霸,撕咬別人,吞噬血肉,而今,來了五個不要命的大爺,真真兒是活閻王,收得便是鱷魚的命。
公羊刁刁最是積極,從藥箱里翻找出一大包的藥粉,抱在懷里,就要往鱷魚潭里灑。孟天青攔下他,道:“我們大老遠的跑過來,不是看你一包下去毒死一潭鱷魚的。”
公羊刁刁道:“那你想怎樣?你把鱷魚一條條的抓過來,讓我有再一條條的毒死它們?”
孟天青剛要開口懟公羊刁刁,唐不休卻突然出手,拍在了公羊刁刁的肩膀上,問:“你怎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微愣,眼睛瞬間增大,激動道:“佳人!佳人定在這附近!”
這話,好似一大瓢的水,嘩啦一聲倒入滾燙的油鍋里,瞬間炸了!
公羊刁刁張開喉嚨,喊道:“佳人!佳人!”
已經走遠的唐佳人隱約聽到動靜,回過頭,向鱷魚潭的方向望去。她問戰蒼穹:“你你你…你聽沒聽見有人叫叫…叫我?
戰蒼穹搖頭,探頭靠近佳人的脖子嗅了嗅:“真香。”
佳人打了個激靈,一巴掌拍開戰蒼穹,掉頭就往回跑。她心里那叫一個激動啊!公羊刁刁!一定是公羊刁刁!若非他在這附近,她絕不會變成磕巴。
戰蒼穹一把抱住唐佳人,點了啞穴,將其抗在肩上,繼續前行。
唐佳人怒了,拼命踢打。
可是,她那點兒力量落在戰蒼穹的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佳人突然想到,自己的必殺技——殘菊手!
這招一出,就連秋月白都得老老實實地給她挺尸,更何況戰蒼穹呢?!
向不如做,直接…攻之!
戰蒼穹:“嗷!”
太痛了!實在太痛了!以至于,他一甩手,將佳人甩了出去!
佳人的頭磕碰到了樹上,直接昏死過去。
戰蒼穹忙去檢查佳人的鼻息,一蹲下,撕裂般的痛苦真能活活兒將他逼瘋了!這罪,是人遭的嗎?他緩了半晌,慢慢站起身,夾著屁股,彎腰,撈起佳人抱在懷里,皺眉著,別扭地扭著屁股向前挪動著。
鱷魚潭邊,公羊刁刁一跺腳,道:“喊沒用!她已經失聰,聽不到聲音。快找!”
雖不知道公羊刁刁為何確定佳人就在附近,但這個消息對于眾人而言,實在是太振奮人心了。
端木焱一揮手,道:“給老子搜!誰先找到佳人,老子重重有賞!”
寒笑等人領命,呼啦一聲分散開來,再次去尋佳人。
孟家兄弟互看一眼,隱約洞悉了其中奧妙,立刻帶人搜尋起來。
唐不休雖想知道,為何公羊刁刁說佳人失聰,但卻曉得,眼下沒有什么比尋到佳人更重要。他問公羊刁刁道:“你是如何確定佳人就在附近?”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我不磕巴了,佳人就會磕巴。”
唐不休的呼吸微窒,道:“你又磕巴上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
唐不休抓起公羊刁刁,一邊向外瘋跑,一邊道:“說話!不停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