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回到東風客,果然看見冷著臉的秋月白坐在佳人房間的椅子上。
肖勁低聲給端木焱提了個醒。
端木焱自持有眼疾,看不見,壓根就不搭理秋月白。只是揮揮手,示意肖勁無需管秋月白。公羊刁刁則是一心去熬藥,沒功夫搭理秋月白。
秋月白放下水杯,走出門口,來到正對面的房門口,抬腿邁了進去。
房間里,端木焱坐在椅子上,脫掉鞋子,嘀咕道:“這鞋里都進沙子了,把老子的腳磨紅了。小磕巴,你有藥沒?”
公羊刁刁不搭理端木焱,只是問黃蓮:“一直熬著?”
黃蓮點頭應道:“是的公子,一直用小火熬著,不曾斷火。”
端木焱揚聲道:“喂!小磕巴,老子說話你聽見沒?不是耳朵也聾了吧?”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突然從藥箱里抽出一把砍刀,然后開始剁藥。
端木焱嘀咕道:“聽這聲音,好像對本王十分不滿吶。”
公羊刁刁舉刀用力砍藥根,發出咣地一聲。一塊干藥根飛起,直奔秋月白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接住藥根,扔回給公羊刁刁,開口詢問道:“佳人何在?”
公羊刁刁頭也不抬,繼續在菜板上剁藥根。那咣咣聲,不絕于耳,就像和誰有仇。
端木焱知道,穩住秋月白這個人物,成他的了。他光腳踩著鞋子,對秋月白道:“佳人心情不好,不想見你。”
公羊刁刁切藥的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秋月白一聽這話,呼吸便是一窒。他問:“佳人去了東郊樹林?”雖是問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端木焱點頭道:“自然。”
秋月白的眸子縮了縮,問:“她哪兒?”
端木焱不耐煩地道:“你還有完沒完?老子能回答你兩個問題,已是恩賜,你還問個沒完沒了,真當老子是包打聽呢?!”
秋月白盯著端木焱不語。
公羊刁刁放下砍刀,道:“你你…你別問了,佳人不想見你,就就…就不會見你。你和別人一樣,去去去…去打唐不休,她生氣。”
這話,雖不是唐佳人親口說的,但卻有六分真實性。唐不休在佳人心中的地位,誰人不知?秋月白知道,他去東郊,與唐不休為敵,若被佳人知道,定不會原諒他。然,事出有因,他不能讓自己多年經營的武林地位不保。再者,他也想問一問唐不休,是否殺了上東郊樹林的十二人。為何…殺?
從他在河水中救出佳人,佳人的表現一直很奇怪。她好似有些恨他,卻不見對那兩淫賊的怨恨。這,讓他心生不安。他無法逼問佳人,卻是要問一問唐不休。心中,隱約有了計較,卻不敢讓自己相信。若那晚,親近佳人的是唐不休,佳人又將他置于何地?!
聽到公羊刁刁的話,秋月白不再多問,轉身出了房間。
從未有過的復雜情緒,好似一把把小刀,在他的胸腔里翻滾,攪得他五內俱焚、痛苦不堪。腦子里只回蕩著一句話:佳人不愿見他…
秋月白將背脊挺得筆直,一步步走出東風客。他面無表情,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單薄的脆弱。唐佳人不知,她對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
他自小帶著妹妹秋江滟長大,不敢稍有偏遲,唯恐被人欺辱。秋江滟不知疾苦,是因秋月白以幼小的肩膀撐起了整個秋風渡。佳人是個柔軟的存在,卻又堅韌、果敢、狡黠、聰慧,能在笑語嫣然中下得一手好棋。若非武力不行,天下誰讓敢欺?!
佳人,既是秋月白心中難得的柔軟,又是他可以放心安睡的強大港灣。
只是,她從來不想保護他,而是想著逃離他。
秋月白臉色蒼白,腹痛如絞,額頭冒出汗珠。盡管如此,他也強撐著,不讓任何人看出異樣。
望東騎馬,帶著一匹馬,火急火燎地追到東風客,看見秋月白,立刻跳下馬,道:“主子,黑崖出事了!”
秋月白無法繼續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當即飛身上馬,向黑崖趕去。
望東上馬,緊隨其后。
秋月白問:“發生何事?”
秋月白的聲音沙啞,隱含一絲虛弱,令望東暗自心驚。望東隱下心中猜測,回道:“剛接到黑崖發出的紅色響箭,定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秋月白道:“召集人馬,直奔黑崖。”言罷,大喝一聲“駕”,飛奔而去。
唐不休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邊,望著秋月白的背影微微皺眉,暗道:蘑菇應該不在東風客。
一回頭,對尾隨在身后的戰蒼穹道:“你跟著本尊做什么?”
戰蒼穹回道:“你走你的,我跟我的,與你無關。”
唐不休暗道:這蠻子,真不講理啊!
戰蒼穹問:“你在找誰?”
唐不休回道:“找我娘子。”
戰蒼穹又問:“你娘子長什么樣子?”
唐不休覺得好笑,便搭話道:“她啊,眼兒圓圓似貓,唇兒粉嫩若櫻桃,一張笑臉…嗷…”
戰蒼穹一拳頭打在了唐不休的鼻子上,怒聲道:“揍他!”
六位堂主雖跟不上戰蒼穹的想法,但宮主說揍,那就揍唄。不過,就唐不休的武功而言,誰揍誰還真不一定。
六位堂主撲向唐不休,唐不休卻打向了戰蒼穹。
高手對決,旁人是插不上手的。除非,想要貢上斷手斷腳了表對高手的敬意。
唐不休和戰蒼穹從地上打到房檐上,又從房檐上打進了東風客的院子里。
端木焱問:“怎么了?”
肖勁守在門口,回道:“聞人無聲和戰蒼穹在院子里打了起來。”
端木焱扼腕地道:“留秋月白多呆一會兒好了!”
肖勁問:“用不用屬下去制止?”
端木焱道:“制止個頭?!讓他們打!打殘了,就不用笑話本王是睜眼瞎了。再說了,這東風客是秋月白的,撞壞什么,然秋月白尋他倆要去。只要不打到本王面前,隨便打!”
公羊刁刁繼續剁藥,咣咣響。
院子里,唐不休將戰蒼穹摔在了樹干上,擦了擦唇角的血,問:“為何打本尊?”
戰蒼穹揉著胸口,直起腰,怒聲道:“你不是我爹!敢戰我便宜?!打死你!”言罷,又沖了上去。
唐不休愣了愣,跳到房檐上,躲開戰蒼穹的攻擊,道:“蘑菇是你娘啊?!”
戰蒼穹哪里知道蘑菇是誰,當即道:“小雞是你爹!”一跺腳,飛上房檐,追著唐不休打。
唐不休能打戰蒼穹嗎?不能啊!其一,戰蒼穹瘋了,他不能和一個瘋子一般見識。其二,若蘑菇認下這個大兒子,他是不是也得表現出慈父的一面啊?這么一想,唐不休就忍不住樂呵上了。唐門那些老頭子不是整天喊著要“傳宗接代、振興唐門”嗎?就是不知道,待他和佳人領著這么大的兒子回去,長老們是否滿意嘍。
唐不休將自己的心結打開后,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種“悠哉悠哉傻樂呵”的狀態。卻不知道,蘑菇的心意變沒變。不過,看秋月白剛才那如喪考妣的樣子,他的自信心真是瞬間爆滿吶。
六位堂主見唐不休上躥下跳地逗著自家宮主玩,一張張大臉都禁不住紅了起來。只因,宮主大人這造型實在不雅。光著膀子、打著赤足、手提鐵鏈也就罷了,您知不知道,您褲襠是開線的?這這…這么溜鳥,好嗎?讓整個武林知道戰魔宮的宮主有只傲視武林的大鳥,真的好嗎?!好嗎?!好嗎…
好無力。
唐不休與戰蒼穹武斗,存了嬉耍心思。
戰蒼穹十分惱火,一抬腿,甩著鐵鏈砸向唐不休的頭。
唐不休閃身躲開,一腳踩住鐵鏈,喊道:“停!”
戰蒼穹抬起另一只腿,踢向唐不休。
唐不休快速向后躍去,轉身便跑。
戰蒼穹吼道:“站住!”
唐不休喊道:“先把褲襠補好,咱們再打過!”
戰蒼穹一掀成條的碎裂衣袍,看向自己的褲襠。臉色就是一黑。戰蒼穹看向六位堂主。六人立刻左顧右盼,裝出尋找東西的樣子,就是不看戰蒼穹。
戰蒼穹抬手一指荷紫朗,道:“褲子脫了!”
荷紫朗立刻道:“回稟宮主,屬下的褲子,您穿著短一截。”
戰蒼穹手指偏移,指向沈白蟄。
沈白蜇道:“宮主,屬下的褲子,您…穿著瘦。”
戰蒼穹的指尖落在許紅娘的臉。
許紅娘眸含春水,送入一記秋波。
戰蒼穹的指尖微顫,直接越過許紅娘,指向袁綠野。
袁綠野道:“屬下比沈白蟄還瘦,這褲子,您穿不上啊。”
戰蒼穹的指尖越過段青玥,落在方黑之的頭上。
方黑子道:“屬下又矮又胖,您…”
戰蒼穹不聽他廢話,直接道:“脫!”
方黑子雙腿一軟,沒出息地脫下了褲子。
于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幕。
戰蒼穹穿著黑色吊腿短褲,趿拉著一雙不合腳的鞋子,穿著露腰的短打,提溜著兩條鐵鏈子,大不走在前面。
他的身后,尾隨著穿著大褲衩、光著兩條腿的方黑子,和赤腳而行的沈白蜇,以及打著赤膊的袁綠野。荷紫朗則是手持扇子,不停地給戰蒼穹扇著風。許紅娘和段青玥紛紛以面紗系住臉,垂著頭,默默尾隨在幾人身后。
魔教畫風之奇特,真是引人側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