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刁刁的說話方式,是典型的引起公憤句子。那用詞的方法,總是令人產生爆揍他一頓的沖動。幸好,公羊刁刁是治病救人的,又素來不好好兒說話,江湖中見過沒見過他的人,都知道這個小磕巴扭八得厲害。與他過不去,便是和自己過不去。人家治病救人,行得是大道。自己有個頭疼腦熱,還得求到人家那里不是。于是,所有人都裝成大度的模樣,不和公羊刁刁一同計較。
公羊刁刁擔心帕子上的氣味消散得太快,干脆一甩臉,向著佳人的方向走去。
眾人有心攔下他問個清楚,卻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氣不好相處,只能吞咽著口水作罷。也有那極其渴望聞到那種特別香氣的人,竟試圖追上去。
公羊刁刁用手撫著那塊帕子,快步而行,心中的不安卻如同野火燎原,在幾個呼吸間瞬間擴大。這種香味,竟能令人如此瘋狂。似乎…與某個東西極其相似。不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不過,佳人的這種體香,確實有不妥之處。眼瞧著那些武林人士被這種味道吸引而來,便知擁有這種味道多么危險。公羊刁刁想到在一百五十年前,被分食的那個女人,禁不住心中一驚,亂了呼吸。
孟水藍張開手臂,攔下想要去追公羊刁刁的江湖中人,笑得就像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道:“諸位諸位,稍安勿躁。剛才神醫拿出那顆藥丸,某本想將其買下,奈何神醫說,那藥丸是劇毒制成,旁人一沾即死。神醫在江湖上素有威望,某并不懷疑此話。故而,勸諸位切莫觸碰,免遭不測。”這話說得,真是推心置腹啊。他身為百川閣的閣主,自然不能胡言亂語。所以,萬一東窗事發,長了耳朵的人也應知道,他也是聽信了公羊刁刁的話,而非一家言論定生死。
如此心機,令端木焱自嘆弗如。
端木焱扮黑臉,道:“別廢話,敢快扶老子離開,這么個破地方,一股子酸臭味兒!熏壞老子的鼻子,讓你們所有人的鼻子陪葬!”
孟水藍伸出手,攥著端木焱的手腕,好脾氣地笑道:“好好好,六王爺您說了算。”拉著端木焱,直接開溜。
在走出一段距離后,端木焱呲牙咧嘴地道:“你慢點兒!老子這后腦勺,一顛就痛。”
孟水藍道:“王爺克知,有人天生犯沖。某勸你,為了自身安危,離佳人遠點兒。”
端木焱冷笑道:“離你近點兒?”
孟水藍好脾氣地道:“王爺覺得,咱們之間還不夠近嗎?”
端木焱道:“孟閣主的臉皮,也當屬第一。”
孟水藍笑吟吟地道:“謝王爺贊。”靠近端木焱的耳朵,“王爺,你信不信唐不休等人會追來?”
端木焱問:“你當如何?”
孟水藍瞇了瞇眼睛,道:“虛虛實實,王爺以為如何?”
端木焱道:“本王素來豪爽,不懂那些彎彎腸子。不過…”勾唇一笑,“你的提議,本王倒是覺得不錯。嘶…慢點,老子這后腦勺怕是要鼓包了。”
端木焱走得輕松,肖勁等人卻前后照看,生怕再出意外。剛才那只毒箭,絕非射偏了,而是直奔六王爺而去。若六王爺出了事兒,他們都不用活了。
端木焱等人走后,林子里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秋月白看向聞人無聲。
聞人無聲走到秋月白的面前,與他臉對著臉,鼻尖對著鼻尖,道:“秋月白,你保護不了佳人。本尊很后悔,將她推給你。”勾了勾唇,后退一步,掃了眼掛彩的武林人士,“生死之戰,沒有歇氣的道理。這場對決,本尊沒死,你們也輸,就此了結。”
有人嚷嚷道:“你說了結就了結?!”
有人怒聲道:“豈有此理!”
還有人疑惑道:“就這么了結了?”
聞人無聲哈哈一笑,突然飛身躍起,腳踩樹枝,向外奔去,只留下一句:“不怕死的就追來!”他要去追媳婦,才沒時間和這些缺心眼的二愣子較勁兒。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直接追了出去。望東欲追,卻壓根就追不上。
聞人無聲和秋月白的速度都十分快,眨眼間消失不見,看得一干武林人士只能望塵莫及。
戰蒼穹聽見動靜,耳朵動了動,就要去追。
六位堂主將他攔下。那表情,各個兒是欲哭無淚啊。
戰蒼穹面色不善,道:“我說過了,我不是你們的宮主。你們再攔著我,休怪我不客氣!”
直來直去的方黑子粗聲道:“怎就不是我們的宮主了?你看你這眼睛,這大腿,這膀子,就是我們宮主。”
戰蒼穹一把扯下系在臉上的襯裙,道:“這臉呢?!”
六個人一同點頭,異口同聲地道:“是!”
戰蒼穹直接怒聲道:“滾!”
六個人脖子一縮,心肝怕怕。
段青玥眼中含淚,強作堅強,道:“宮主,你當真不認得我們?”
戰蒼穹遠目,若有所思。
段青玥目露希望之色。
戰蒼穹終是打了個大噴嚏。絕對響亮。
袁綠野比較油滑,笑了笑,開口道:“宮主啊,你不認我們倒也罷了,我們卻不能不認您吶。您想啊,剛才若沒有我們幫襯,您這出場,也實在寒酸了些,與您往日的威名不副。待您恢復了,豈不是要怪罪我等?這個實在是…嗷…”
戰蒼穹一拳頭打在袁綠野的鼻子上,道:“啰嗦!”
袁綠野應聲倒地,嚇得眾人不敢多語。
戰蒼穹欲走。
沉穩的沈白哲動了動唇,開口道:“壯士,請留步。實不相瞞,我們也是一覺醒來不知自己是誰的人。我們…我們也在找娘。”
戰蒼穹看向沈白哲等人,六人一同點頭,目露懇切、可憐、悲涼、痛苦、無助、強忍等復雜之色。
戰蒼穹終是開口道:“如此,就一起吧。”
同是天涯無娘人,踏破鐵鞋同去尋。
唐佳人不知,她又多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所謂兒女雙全,不過如此。
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對決,因唐佳人的參與,變得無疾而終。打,確實打了,就是沒打出個結果。躺在地上的人倒是不少,卻無一人傷亡。畢竟,戰蒼穹得了唐佳人的吩咐,只是去打人,又不是去殺人。而唐不休因戰蒼穹等人的參戰,并沒有被心魔俘虜,保留著理智的他,絕不會大開殺戒。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
綜上所述,這就是一場聲勢浩大眾志成城的鬧劇。
那些傷了胳膊腿的人,只能自認倒霉。
唐不休可不管別人如何想,他一心去追自己的娘子大人。自從昨晚二人水融,他便毅然決定,哪怕只能活一天,也要守在佳人身邊。他不死,她無憂。
只是,孟水藍那廝真是狡猾,竟命隨行們紛紛裹好披風,藏住臉,像不同的方向跑去。他則是拉著端木焱,蹲在樹叢中,看著熱鬧。
唐不休從孟水藍等人的面前跑過,秋月白緊隨其后,戰蒼穹帶著六位堂主玩命的追。
唐不休追著追著,發現自己追得不對,于是一轉身,對秋月白道:“你跑,本尊來追。”
秋月白拔出軟件,直奔唐不休而去。
二人剛斗了一個來回,戰蒼穹光著腳丫子、打著赤膊,帶人從二人中間跑過,激起大片的灰塵。
唐不休嗅了嗅鼻子,覺得戰蒼穹的身上有股子若有若無的異香,就像佳人身上的味道一樣。于是,他一扭身,直接去追戰蒼穹。
要知道,戰蒼穹不會無緣無故幫他,且…幫得如此徹底,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就這樣赤膊上陣。這里面,一定有蘑菇的功勞。跟著戰蒼穹,沒準兒能尋到蘑菇。靠自己亂跑,怕是無望了。路癡,是一門容易內傷的病,治不好,只能瞎跑。
秋月白不但聞到了那股味道,還注意到,掛在戰蒼穹脖子上那塊布,是佳人的襯裙。稍一聯想,便知這件事源于佳人的手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佳人是怎樣做到的?!從發現黑崖下的密道,到尋到戰蒼穹,將其從剔骨牢里放出,這一切的一切,都有著相當高的難度。
然,眼下不是想這事兒的時候,先尋到佳人,才是正理。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不可能丟下佳人自己來看熱鬧。追上二人,定見分曉。
秋月白收起軟劍,施展輕功,如同飛燕般掠了出去。
跑在最面前的戰蒼穹跑著跑著,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尾隨在隊尾的唐不休。
六位堂主,一同扭頭,也看向唐不休。
戰蒼穹眼神不善地揚聲問道:“你追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看閣下跑起來別具一格,特跟來一起跑跑,順便道一聲謝,感謝閣下幫本尊暴打那些衣冠禽獸。”
戰蒼穹一揮手,道:“與你無關。”
唐不休心中一亮,問:“那與誰有關?”
戰蒼穹回道:“那是我娘的事兒,不關你娘的事兒!”言罷,繼續跑。
這個我娘、你娘,確實不是同一個娘,但也絕非同一個意思吧?唐不休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戰蒼穹的思路了。
秋月白從唐不休的身邊掠過,跑入分叉道。
唐不休突然不知道要尾隨誰好了。路癡,是病啊!
樹叢里,孟水藍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道:“我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