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照亮了葉子上的水珠。
水珠就像珍珠,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暈,耀人雙眼。
人眼生出華彩,用這一刻的深情厚愛,驚艷了人間的光陰。
誰來說說,是誰溫潤了誰?是誰感染了誰?是誰精彩了誰?
秋風渡里,秋月白安靜的穿上艷紅色的喜服。晨曦之光落在喜服上,好似一把燃燒的長劍,慢慢點燃了金銀彩線,既活色生香,也危險絕艷。
如此瑰麗的色彩,他從未穿過,不適應中有種新奇與激動,皆掩蓋在波瀾不驚的面色中,卻又在眼底悄然燃燒著。這一生,只穿一次足矣。
冰若化成水,還是冰嗎?
這灘水,難道不是由冰而來?
秋月白看向窗外的一片喜色,遠眺天空中灑落的光束,笑了。
他從未酣暢淋漓的大笑過,但此笑,卻是發自內心,散發著淡淡的溫暖。不灼人,能安心。
他淡淡道:“天亮了。”
三個字,既是希望與等待,也是吹響號角敲響、敲響戰鼓的前奏。
今天注定不會只是喜慶的熱鬧,他要面對,遠比他以為的要繁重。然,那又怎樣?!從他獨自照顧幼妹的那天起,他所肩負的重量,便是常人難以想象。
秋月白伸出手,讓那束光線落在掌心,如同手持長劍,無畏無懼。
另一間房里,唐佳人盯著鳳冠霞帔在愣神。
婆子在一旁催促道:“我說姑娘呦,這么好的日子,咱得快點兒換上嫁衣,千萬不能錯過了吉時。”
唐佳人對婆子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盯著戲服發呆。
婆子得了吩咐,不敢耽誤,給另一個負責梳妝的婆子使了個眼神,兩個人笑吟吟地撲向唐佳人,手腳利索地往她身上套喜服。
唐佳人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她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桌子上,警覺地喊道:“不許靠近我!否則統統打出去!”
倆婆子又要往上撲,唐佳人立刻擺開大鵬展翅的造型,做出隨時要武斗的樣子。
倆婆子不敢靠近,著實為難了。
這時,門被推開,秋月白逆光而立。
一身喜服,如同鑲嵌了金邊;一張冷臉,仿若勾畫出天神的光。唐佳人這只小鬼,被晃得睜開不開眼睛,更加無處遁形。
她那顆被美色驚艷的心,在恢復意識后,變得有些躲閃。她裝做活動的樣子,順勢擺了擺胳膊,又放下抬起的一條腿。
兩名婆子齊聲道:“城主。”
秋月白道:“出去。”
婆子不敢置疑秋月白的決定,乖乖地走出房間,并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秋月白走進屋里,將手抬起,遞給唐佳人。
唐佳人將小手背到身后。
秋月白二話不說,直接抽出軟劍。
唐佳人咂舌道:“來來…來硬的?”
秋月白砍了桌子的四條腿,收起軟劍,用腳隨意一踢桌腿。
桌子應聲倒下,唐佳人驚呼著跌向地面。
秋月白一伸手,將其抱入懷中。
唐佳人驚呼道:“嚇死我了!”兩眼一翻,直接昏倒。
秋月白垂眸看著耍賴皮的唐佳人,真是又好氣又想笑。半晌,終是道:“想直接入洞房?”
唐佳人立刻“清醒”過來,開始扭著脖子,拉伸胳膊腿,看樣子就像沒聽見秋月白的話一樣。只是,雙頰紅得好似火燒。
因為她不曾看向秋月白,所以不知道,某人的臉也泛起了兩朵淡粉色的云彩,霎時誘人。
兩個對情對愛對懵懵懂懂的人,其實并沒有什么大的區別。若說有,唯有秋月白是男人,臉皮著實比女子厚了些罷了。
尷尬的沉默中,外面傳來嘈雜聲,甚是熱鬧。
秋月白拿起嫁衣,抖開,親手為唐佳人披上。
唐佳人的睫毛輕顫,慢慢抬起眼瞼,看向秋月白。那眼神、那表情、那樣子,像極了主子貓。明明被人服侍著,卻是一臉的不樂意。那高冷的樣子,配上貓眼和肉腮,以及那頭有些亂的頭發,卻令人心生柔軟和喜愛,恨不得將她抱入懷中,狠狠揉搓幾下。
秋月白心有所動,卻沒有行動。他知唐佳人在等誰,知她為誰不肯穿嫁衣,知她心中心思,卻不能順了她的意,成全她的心。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提著唐佳人的胳膊,穿過衣袖。
唐佳人僵著身子,一把 攥住秋月白的衣襟,看向他。那雙貓眼中,有著明晃晃的遲疑和糾結,以及無法說出口的歉意。
秋月白低聲道:“他會來,我會等。莫慌。”
秋月白的冷靜,對唐佳人起到了極大的安撫作用。她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感動,點了點頭,慢慢松開了攥著秋月白衣襟的手。
秋月白又將另一只袖子,套入唐佳人的胳膊上,道:“這身喜服,紅得艷麗,我從未穿過如此顏色。想必,不太好看。”
這話,又令唐佳人緩解了三分不自然。她眸光一轉,揚起笑臉,道:“你忘了,你在客棧里可穿過十分艷麗的女裝,可好看了。”
秋月白沒想到唐佳人會提起這茬,眸中閃現不自然,避開了唐佳人的目光。
唐佳人見此,嘿嘿笑上了。那樣子,還真是賤賤的,與剛才絕不相同。
這時,望東在門外道:“城主,各路英雄來賀。”
秋月白留下一句:“讓婆子服侍你梳妝。”便大步走出房間。
他雖沒有落荒而逃,但腳步卻明顯快了幾分。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心中的感覺總有些不同。
屋子里,唐佳人臉上的笑容消失,慢慢坐在凳子上,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使勁兒揉搓了一把臉。
婆子走進屋里,開始為唐佳人梳妝。
院子里,各路英雄豪杰手持賀禮,并肩而來。他們三五成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臉,看起來是那么的喜慶。實則,卻藏著暗潮洶涌。
秋月白那冰山臉,終因這一日,有所改變。他的唇角輕輕上揚,將心情第一次展露于眾人面前。
江湖豪杰們更加好奇,忍不住想要一睹不休門女俠的風采。畢竟,百川閣都說了:不休老祖,兇猛如虎;不休女俠,艷絕天下!
熱鬧的寒暄中,突然有人高喊一聲:“聞人無聲來了!”
聞聽此言,所有江湖豪杰皆變了臉色。
屋內,唐佳人剛化好妝,聞聽此言,再也顧不得其它,急忙扣著衣服上的盤扣,就往院子里沖,就連胸前盤口沒有扣好都不知。
唐佳人一路跑到大門口,看見眾人嚴陣以待。
不遠處,一隊人馬穿著灰藍色的長袍,抬著一頂軟轎,轉過拐角,迎面而來。
這群人,各個看起來其貌不揚,卻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就像一位位老學究,腹有詩書氣自華。
軟轎上坐著的人,頭戴幕籬,令眾人無法窺視他的臉。
唐佳人站在人群之后,本想突圍沖過去,但一見這陣仗,就知道,來者不是唐不休。
唐門上上下下有幾個人,她心知肚明。不休門家里家外有幾個人,她只需豎起兩根手指即可。
心中的失望,泛濫成災,想掉頭回去,卻又覺得,出都出來了,不如跟著看看熱鬧。
得,唐佳人已然忘記自己是待嫁新娘的身份,就那么透過人頭縫隙,向外看去。
軟轎上的那個人,不時扭了扭身子,看起來似乎很不舒服。他每次扭動,都會引發眾人的防備。所過之處,更是令眾人嚴陣以待。抽兵器的聲音,此起彼伏,令人不安。
軟轎終于在秋風渡的門口停下,放到地上。
軟轎上的人慢慢下了轎子,對秋月白抱了抱拳,道:“秋城主,又見了。”
秋月白聽聲識人,回了一禮,道:“孟閣主,有勞。”
周圍嚴陣以待的江湖人開始切切私語。原來,來者不是聞人無聲,而是百川閣閣主孟水藍。眾人虛驚一場,漸漸放松了繃緊的身體,卻都伸脖子眺望著。
要知道,百川閣的人,素來喜歡偷偷潛伏、暗中觀察,若非必要,絕不會這般擺開陣勢參與到武林熱鬧中。孟水藍此人,更是喜歡混跡在人群中,謊稱自己是誰家那小誰,從不輕易言明身份。
百川閣今日這般陣仗,既令人感慨秋月白的威望,又令人心生疑惑,不知百川閣是否還有其它目的?
有人道:“這百川閣閣主真夠神秘的。”
有人道:“千瓊樓的樓主,那才叫神秘。”
還有人道:“哎,你們說,百川閣和千瓊樓,都是賣消息的營生。世人都知,百川閣乃老字號,能拔得頭籌。那閣主與樓主相比,誰更勝一籌?”
竊竊私語中,孟水藍忍下撓癢癢的沖動,和吊打孟天青的沖動,伸手到幕籬下摸了摸臉,沒摸到小疙瘩之類的東西,這才取下幕籬,笑吟吟地環視眾人。
周圍此起彼伏的到吸氣聲,令他十分滿意。百川閣與孟水藍,又豈是千瓊樓和羽千瓊能比的?
透過人群,孟水藍看見了唐佳人的臉。那臉,雖只露出半張,卻是那般美艷動人,瞬間吸走了孟水藍的三魂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