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者和綠裙女子將唐佳人從窗口送出,裝入一個木頭箱子里,抬起,送入六王爺端木炎的窗口。
韓笑等人接過箱子,大搖大擺地抬起,走出房門,送進一輛馬車上,放好。
端木焱坐上馬車,駛出東風客。
端木焱知道,二王爺一直派人跟蹤他,于是也不著急,在秋城里轉悠一圈,又吃了幾杯茶,解決了盯梢者,這才重新登上馬車,駛向郊外一處偏僻處。
此時已是申時,太陽偏移,紅霞染天。樹林里光影斑斕,別有一番美態。
肖勁策馬來到窗邊,對端木焱道:“王爺,我們已經到了郊區。”
端木焱輕挑手指。
肖勁喊道:“停!”
馬車停下。
肖勁道:“這箱子里裝著的,便是善于解毒的岐黃閣神醫。二王爺將其保護得密不透風,想必解毒之事已有了希望。王爺,您看,這人是殺了,絕了二王爺的希望,還是先審審?”
端木焱的臉隱在陰暗中,雖美絕人寰,卻有著往日看不到的犀利與冰冷。他的眼睛上,雖然系著綢帶,一看便知是有眼疾的人,但那從骨子里散出的尊貴,卻壓得人不敢放肆,必須服從。
他輕啟唇瓣,開口道:“審。”
肖勁應道:“諾。”走到木頭箱子旁,一腳踢在木板上。
唐佳人被震醒,卻沒有動。
肖勁又踢了一腳。
唐佳人忙睜開眼睛,向四周圍看了看,摸了摸,當即確定,自己被關在了木頭箱子里。
箱子里留了幾個小孔,不至于讓她憋死,卻也無法呼吸順暢。
唐佳人想透過小孔看向外面,可小孔外面卻被貼了一塊黑布,擋住了她的窺探。如此細心,可見并不是臨時起意。
唐佳人有些慌了,因為…敵人有備而來,卻不知是誰。
就在肖勁準備踢第三腳的時候,唐佳人配合著敲了敲箱板,表示自己醒了。
肖勁道:“我問你話,你老實回答。”
唐佳人試著調整一下身體,卻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關節處每動一下便針扎似的痛。她忍著痛,慢慢活動著身體,并用男子的聲音回道:“你問吧。我的為人,素來以知無不言為準繩。不過,你得先說明白,要問我幾個問題。問過之后,是不是放我離開?做買賣,你來我往才有誠意。”
肖勁沒想到,一個階下囚還敢和自己講條件。然,不得不說,這兩個條件講得十分精妙。
肖勁看向端木焱,端木焱直接道:“埋了。”
肖勁應了一聲,開始動手挖坑。
透過木板,端木焱的聲音有些模糊,但卻仍舊讓唐佳人覺得有幾分熟悉。她立刻大聲喊道:“且慢且慢,別一言不合就埋了。大家身在江湖,沒什么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你說,我哪里礙你的眼了?我改;你說,我擋了你哪條路,我挪;你說,我怎樣你才開心,我做!如此全方位無死角的配合,你要珍惜啊。”
端木焱的眉毛挑了挑,覺得箱子里那人說起話來一套套的,倒是有幾分機敏。于是,他開口道:“你能醫治好二王爺的蛇毒?”
唐佳人在心靈深處發出深深的咆哮…這是一道送命題!
若掠走她的是二王爺的,用意是試探她,那么她回答不是,自己便死定了;如果掠走她的是二王爺的敵對,她回答是,一定死定了。
端木焱問話后,沒得到答案,干脆又扔出兩個字:“埋了。”
肖勁和寒笑抬起箱子,唐佳人立刻喊道:“別晃別晃,我暈。真的,頭暈…”
肖勁和寒笑險些被逗笑。
這都什么時候了,暈不暈的很重要嗎?
若非彼此陣營不對,箱子里的人,留下也不錯。
二人將箱子扔進一處樹根腐爛后形成的天然坑中,用腳踢了些泥,蓋住箱子,這才回到馬車前復命。
車輪滾動,端木焱走了。
唐佳人隱約覺出問題的所在,又喊又叫卻再也無人應,心中的恐懼瞬間爬滿全身。如果…她死了,真是做鬼也不能放過那個瞎子!自己人坑自己人,都這么順手了嗎?日你仙人板板!
因箱子并不大,唐佳人的四肢無法伸展,想要用力踹開箱子蓋著實有些困難。
唐佳人在箱子里扭動著,扭得自己大汗淋漓,也無法脫困。
想她大風大浪里走來,竟…竟要死于此地,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何其悲也?!
這一刻,唐佳人真希望將自己吃成一個大胖子。想當初,她假扮六王爺時,胖成那樣,別說這么一只小箱子,就算弄副棺材來,也未必裝得下她!
唐佳人已經無法呼吸,只能大口喘氣。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條狗,還是那種熱得直吐舌頭的狗。
心中的恐懼漸漸變得模糊,對生命的執著也漸漸淡去,唯有休休,是她放不下的執念。想到唐不休,唐佳人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覺得自己不能輕易放棄!
想到這兩天吃得不少,卻從未放屁,十分沒有道理。于是,她牟足了勁兒還是晃悠自己的身體,想搖出一個可令日月為之變色的屁!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載滿希望的屁噴出,愣是以不可抵擋之勢,崩裂了箱板。
唐佳人心中一喜,一鼓作氣,終是撞開箱板,手腳并用地從中爬出,仰頭望向漸黑的天空,感慨道:“果然,日月變色。”
來不及調整呼吸,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撒腿便向東風客跑。
許是拼了老命,許是上天垂憐,她趕超近路時,竟發現路邊有幾匹馬在悠哉吃草。她二話不說,偷偷扯走一匹,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聽到動靜的女子探頭一看,立刻目露兇光,當即大喝一聲,道:“敢搶我們戰魔宮的馬,找死!”解下捆綁在樹干上的馬繩,飛身上馬,狂追而去。
那些負責打野味的人,聽到女子的喝聲,紛紛回轉,解開馬繩,一同狂追而去。
這一路的熱鬧,真是雞飛狗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暗自揣測不已。
唐佳人不是沒聽見身后女子的怒喝,偏生事有輕重緩急,她若再不回去,營救休休真要無望了。
她放開喉嚨,喊道:“別追了!我有急事兒!”
女子喊道:“站住!否則殺了你!”
唐佳人一縮脖子,玩命的跑。
可惱的是,她兩條腿跑得比其他人快,四條腿卻明顯跑不過人家。
那緊追她不放的女子終是繞到她的前面,瞪著一雙不友善的眸子,兇巴巴地瞪著她。
唐佳人被困其中,前不得,退不了。所幸,她的腦子還在,想起戰魔宮是魔頭戰蒼穹的人,當即喝道:“本人乃岐黃館的神醫,專門負責為秋城主解毒!你們這些魔頭,想要掠我去做什么?!難道是想加害秋城主?!”
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秋月白的秋城。
不客氣的說,在這里,誰罵上秋月白一句,都會被眾人唾棄。更何況,那些自詡名門正道的人,素來標榜和魔教水火不容,那些游蕩在秋城的名門正派聽到唐佳人的話,誰不是虎軀一震,想與魔教中人練練身手,討好一下秋月白啊?
當然,最重要的是,聽說戰蒼穹出了事兒,許是跌入深淵尸骨無存,戰魔宮至今群龍無首,誰不想踹上兩腳,給自己標榜一個好名聲。
江湖是一個奇怪的圈。但凡打魔教的,都被認為是正義俠士。平時吧,想要混個俠士的名頭,可不容易了。但是,只要在打魔教上出了力,那好名聲,是瞬間移到頭上,想躲都不容易啊。
唐佳人不懂這些人的歪歪腸子,卻知道,將幾只威風凜凜的老鼠扔進貓窩,貓是會群起攻之的。
這,不假。
打蛇打七寸。唐佳人這手,太狠了。
茶樓酒肆,納涼消夏的江湖人,紛紛探頭觀望。
他們見唐佳人穿著公羊刁刁隨從的衣褲,便信了三分。畢竟,公羊刁刁的岐黃館素來不問江湖恩怨,只做救死扶傷一事。再看那圍著唐佳人不放的五匹馬六個人,各個兒都是戰魔宮的高手。
眾人心下有了計較,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些魔頭的心狠手辣,隨便叫出一位,都能止小兒啼哭。
唐佳人見勢已起,當即吼道:“我為秋城主送解藥,哪位豪杰誰助我?!”
這話一出口,真叫人熱血沸騰啊。
有人想借此一戰攀上秋月白,也有人是真的俠肝義膽,當即有人應道:“地公五龍,前來領教!”
“鳳山三俠,愿護兄臺送藥!”
一時間,聲音此起彼伏,人影絡繹不絕,那叫一個熱鬧。
唐佳人直接大喝一聲“架”,從攔路女子的身邊跑過。
那女子想攔,卻被大俠們圍住,不能動彈。
人多欺負人少,感覺…挺微妙啊。
唐佳人跑了幾步后,回頭看向被圍攻的六個人,在心里道了聲:對不住了。
那女子揮著兩柄大刀,逼退圍上來的武林俠士,眺望向唐佳人。那眼神,真叫一個兇狠吶。
唐佳人又是一縮脖子,繼續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