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遲來的道歉
平和倉庫，這是在帝都東北角靠近大運河的一個廢棄的倉庫。
顧逸默提著裝滿現金的兩只大箱子推開倉庫大門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大概廢棄得太久，這里照明設施早就壞了，他不得不用手機微弱的光照明。
倉庫很大，手機的聚光弱，照不到很遠的地方。
視線所及之處，并沒有喬珊，顧逸默喚了一聲，但倉庫里，除了腳步聲，根本沒有其他聲音。
他又往里面走了一段，忽然聞得血腥味，神經頓時緊繃起來，就在此時，有人向他沖了過來。
由于視線所限，他甚至不能準確判斷有幾個人。下意識地將兩只箱子朝來人砸過去，手機光線搖晃處，看到砸翻了一人，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柄冰涼的匕首插進胸口…
手機掉在地上，映照著兇手的臉。
陳翔，這個男人，他本來有機會將他繩之于法，最后卻親手放走的流氓頭目…
“你…”
“噗!”陳翔拔出匕首，鮮血飛濺出來，顧逸默嘴唇張了張，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感覺生命力隨著血液在極速流失，有人提起他的腳，身體被倒著往前拖行了一段距離。
“就放在這兒！”
停下，顧逸默看到了不到一米的距離，喬珊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雙眼驚恐又怨恨地瞪著，直直看著自己的方向。
“老大現在怎么辦？”
“蠢啊！把匕首放他們手里，這樣就能做出他們自相殘殺的局面！喬珊勒索，意欲行兇，顧逸默反抗，兩人失手殺了對方，不就沒咱們什么事了嗎？記得把指紋腳印都擦干凈！”
顧逸默的意識開始昏沉，他甚至沒力氣丟掉放在手中的匕首。
腳步聲慢慢遠去，在消失的最后，他聽到一句話：“婷婷，放心，我都搞定了！我這就帶著錢遠走高飛，絕對不給你添一絲麻煩…”
原、原來，竟然是她…
是那個他愿意用性命來呵護的女人，竟然是她…
呵呵…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會死在自己深愛的女人手里。
所有光亮消失，耳朵再也聽不到聲音，意識一點一點沉入黑暗，最后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楚涵的臉。
起初，那雙眼比天下間任何寶石都要璀璨奪目。而漸漸地，那對寶石失去了光彩，只換得對他的灰心失望，到最后的絕望…
涵涵，對不起…
欠你的，來生再還…
刺傷的心臟突然一熱，一股暖流從心臟蔓延，隨著遍布全身的血管浸透四肢百骸。
顧逸默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了楚涵的臉。
纖細雪白的小手按在他胸口，那小臉煞白。這是三年前，他救她的場景嗎？
他割了手腕，將自己浸泡在水里，想就這樣擺脫這個他無力挽回的世界。
他這一輩子活得太失敗，讓他看不到自己任何活下去的價值。
是這個少女救了她。
那時她才十七歲，帶著青春的稚嫩，對他說，“你可不以死，長得這樣好看，死了不劃算…”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大概是可以活著的，至少他長得還挺好看不是嗎？
少女的用眼神告訴他，他的模樣是有價值的。
“涵涵，對不起…”他的嘴唇蠕動著，用氣息吐出這句話。
隨著那股暖流的浸染，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了力氣，迫不及待地握住了楚涵纖細的手腕，他，不想再放手了。
是他錯得太離譜，這個世上真正愛他，需要他的，只有楚涵！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才明白由始至終，傅嫻婷只是在利用他。
往事一一浮現，顧逸默淚流滿面，那三年的糾葛，那三年的離離合合，他對楚涵一點一點加深的誤會，一點一點的疏遠，都是因為自己心甘情愿被那個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楚涵收回按在顧逸默心口的手，看到那里血液不再流淌，松了一口氣。
然而自己血液流逝造成的眩暈讓她站起來都顯得困難，偏偏恢復了一點力氣的顧逸默還死死拽著她的手。
“放開！”楚涵沒好氣地吼道。
“涵涵，對不起…”在生命的最后，就算是幻覺，他也不要再松開楚涵的手。
楚涵額頭冷汗涔涔，只得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涵涵，就算我死，你是不是也不肯原諒我？”
楚涵好想揍人，好不容易掙脫顧逸默的爪子站起身，很不留情地一腳踹過去，當是回敬這個渣男。
但是她自己因為消耗過大，身形卻晃了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那一腳，顧逸默竟然感覺到了疼痛，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想法冒出來：他，是不是沒死？
身體里有熱流在竄動，這感覺并不陌生。
他帶楚涵回帝都那一年，傅嫻婷被一個黑心經紀公司簽約想要逃。那個公司的老板有點黑道背景，做事十分狠辣。
他幫傅嫻婷解除了合約，同時也得罪了那個老板。
有一次他加夜班回家，幾個流氓堵住了他的車，拿著鐵棍將他打得半死，肋骨被打斷，插進了肺部，那時，他也感覺自己快死了，也是在彌留之際，感覺到這樣一股熱流流遍全身。
最終他沒死，被人送進了醫院，同時進醫院了的還有傅嫻婷。
有人告訴他，是傅嫻婷救了他，為了救他，她甚至斷了一根肋骨，而楚涵，他住院期間，她竟然不聞不問消失三天…
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對楚涵生出了隔閡，而對傅嫻婷的感情死灰復燃了…
然而現在…
顧逸默看著倒在地上的楚涵，忍著傷口的劇痛，一點一點地爬過去，握住楚涵的手，感受著她的指尖傳遞過來的冰涼觸感…
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
到現在，他才明白，由始至終，都是楚涵用性命在保護著他。
“涵涵…”
腳步聲再次響起，“三少，在這里！”
顧爵看到地上昏迷的楚涵，頭一回失控。
“楚涵？”
入手是浸骨的冰寒，顧爵小心翼翼地將楚涵抱進懷里，檢查她是否受傷，直到確認她只是掌心有一道并不大的口子才長出一口氣。
顧逸默的傷口因為他的亂動再度裂開，鮮血噴了出來，但是他拽著楚涵的手卻不愿松開。
顧爵冷眼看他，毫不留情地在他頭頂宣判：“你，已經沒資格了。”
他的手，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絲力氣，松開了，意識也像失去了最后一點動力，重新陷入昏睡，只是眼睛始終不愿意閉上，看著楚涵被別的男人抱走，漸漸遠離，遠離，直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一切，再次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