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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何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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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為忠?”

  朱雀王問,好似問眾人,又像自問。

  眾人想回應,又不敢造次。

  正猶豫間,就見他看著下方,目光籠罩了所有人,冷冷道:“在這屋里,昊帝是造反的,月皇是造反的——”他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震得大家目瞪口呆。有人不服,正要反駁時,就聽他又悵然道——“本王也是亂臣賊子!”

  他閉上眼,滿臉悲愴。

  這悲愴向四周漫延。

  李菡瑤鼻根酸楚,眼睛紅了。

  非是惺惺作態,而是真覺悲愴。

  她本是良民,怎會成為反賊的?

  這一年來大事小事、家事國事,如白駒過隙,一一在腦中閃現,有今日之果似乎偶然,又似乎必然。

  王壑悄悄握住她的手。

  她轉臉看他。

  他正望著朱雀王,目光深邃。

  良久,朱雀王睜開眼睛,鏗然道:“何為忠?千人千言。在座不乏名門大儒,對忠義自有一套說辭和準繩,然本王是武將,行事只跟著心走。今日,本王當著天下讀書人,先辨明這忠奸,否則不敢講學,以免誤人子弟。本王只用一件事說明,這便是北疆之戰!”

  聽了這話,孔夫子等人都肅然。

  眾文人士子更是洗耳恭聽。

  朝廷的事,他們都有所耳聞,但也只是耳聞,其中內情到底如何,他們更想聽當事人親口說,而朱雀王冷硬鋼直,不似那虛偽狡詐之人,他的話值得信。

  朱雀王上前一步,站到講臺邊沿,傲然如青松挺拔,火紅的朱雀王袍上,金色朱雀如在火焰中翻飛;一雙寒星般的眼眸,滄桑中透著銳利鋒芒,薄唇微啟,緩緩道來,語氣沉痛。從廢帝下召,將他從南疆召回京城說起,說到委派他去西北玄武關,抵御安國侵犯。

  “當時的形勢,王相和梁大人在大戰中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忠義公戰死。他們不是死于敵人之手,而是被自己人陷害。樊綱通敵,致使王相夫婦與敵人同歸于盡;潘子豪斷忠義公糧草,忠義公腹背受敵,戰死;兵部尚書持天子劍,去北疆宣旨,誘殺玄武王…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廢帝推動。君臣猜忌,孰是孰非,本王原不想理會,只愿做好為人臣的本分,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紛亂的時局中,本王也無法獨善其身,更無法置社稷百姓于不顧…”

  他的無奈和痛惜,感染了眾人。

  大家將心比心,都覺難受。

  沉重的氣氛,令人壓抑。

  這一刻,在眾人眼中,上方那挺拔英偉的殺神,身影蕭索、悲涼,壯志難酬。

  悲涼的聲音繼續:

  “未免前車之鑒,本王臨去西北前,威脅簡繁和尹恒,若敢斷本王糧草和后路,本王必滅他滿門!”

  “結果,他們聽話了,還有其他變數。”

  “廢帝要滅王家和張家,設局誘殺昊帝;昊帝以身為誘餌,和張世子發動皇城兵變;同日,月皇也參與皇城兵變,挾持廢帝,并在太廟留書,其行為震古爍今,不但無視活著的皇帝,更壓制了太廟中供奉的數位先帝!”

  “從此,大靖滅!!”

  “皇城兵變帶來的后果就是:潘子豪率二十萬人馬投降安國,并燒毀了所有軍糧。本王和玄武王、忠義公舊部幾十萬人馬被困在玄武關下,命在旦夕!”

  大靖已滅了半年多了,不知為何,眾人依然聽得驚心動魄,仿佛看見局勢風云變幻,最終都匯聚到玄武關下,黑云壓城城欲摧,叫人喘不過氣來。

  所有人都繃緊了心神。

  朱雀王放空的眼神回歸,目光陡然犀利,一字一句問道:“你們能感受到本王那時的心情嗎?”

  眾人不語,有人慌忙點頭。

  “那是英雄末路!”

  他自嘲地總結。

  “人人都叫本王為‘北疆殺神’,然本王當時卻無力回天。本王看到了亡國之兆!”

  他冷靜地揭自己的短。

  “亡國”二字,觸動所有人。

  更大的悲愴漫延開來。

  “本王怒斥玄武王,怪他不該造反。玄武王反問,若是本王,會如何選擇?本王無言以對。”

  這話并未獲得大家認同。

  有人躍躍欲試想反駁。

  朱雀王陡然厲喝:“何為忠?”

  問出今日講學的題目。

  不等別人回答,他便道:“別跟本王說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趙家忠心為國幾百年,不知多少兒郎戰死,但絕不受腌臜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王無法指責玄武王,說不清何為忠,只能跟著本心走。”

  那些人瞬間閉嘴。

  孔夫子肅然問:“王爺的本心是?”

  朱雀王回道:“抵御外敵!”

  孔夫子靜默了。

  朱雀王看著他,目光又一一掃過跟他坐在一排的何夫子、周昌、莊鑒之、齊徽等人,忽然笑起來。

  這是嘲弄的笑。

  也是諷刺的笑。

  就聽他道:“當時的情勢下,本王一心想的,是不顧一切抵御安國入侵。玄武王也是一樣。忠義公也是這么做的,所以他死了。王相和梁大人也是這么做的,所以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潘子豪不是,所以他叛國了,臨走還燒了后方糧草。廢帝也不是這么做的,他那時候在忙著布局滅王家和張家。呵呵…何為忠,還需要辨嗎?”

  孔夫子心里難受極了。

  論講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不是沒有人想反駁他,只是底氣不足。譬如,王壑和李菡瑤那時候正在發動皇城兵變。

  可是這話沒人敢說。

  因為后來這兩人都去西北了。

  再后來,敗了安國。

  大靖兵強馬壯時未能打敗安國,在內斗得千瘡百孔、風雨飄搖之時,卻打敗了,怎么駁?

  朱雀王鏗然道:“雖然這樣,但本王也絕不肯奉玄武王為新主。我二人商議決定:誰能打敗安國,解了這亡國之危,我們便奉誰為新君,絕不食言!”

  這話打破了講堂內凝滯的氣息。

  悲愴散去,換上鐵血殺氣。

  一書生脫口道:“那不爭起來了?!”

  說罷,頓覺失言。

  眾人“刷”地將目光投向他。

  大熱天的,他冷汗就下來了。

  1秒:m.motan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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