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說只要彩禮就夠了。
畢竟,真愛是無價的。
張洋欣喜若狂,從辦公室走出來腳都是虛的,像在做夢。
其實他并不是沒錢。
就是舍不得。
雖然平時工資不高,但油水多呀,這里頭,水深得很呢。還時不時的有人找他辦事,給個紅包。
吃住都在家里,也不用養孩子,存了不少。
就連張父都不知道他有多少錢。
不過這一次離婚結婚,真的元氣大傷了。
主要是思如坑走的那四十萬。
張洋都覺得自己當時腦子肯定被門夾了,怎么就同意了呢。
可現在連思如的人都找不到,像是完全消失了。
算了。
錢以后會有的。
要看是在哪里上班嘛,還攀上了領導這根線。
錢,渣渣。
事情解決了,就開始要籌備婚禮了。
拍婚紗,買戒指,訂酒店。
各種。
第一次經歷這些,張洋雖然累,但覺得很新鮮。
當初跟謝小蔓在一起,可從沒有過,就兩家人在一起吃了個飯,領個本本,就算結婚了。
像這么隆重的,呵,也要看是誰,謝小蔓根本就不配。
為了表現重視,當然也可能是想炫耀,張家還請了小區里很多的老鄰居。
吃喜酒。
老鄰居們:…
其實并不是很想去。
要送禮,給份子錢嘛。
而且,貌似跟你家的關系不是太好,之前還吵過架的。
但想看熱鬧。
聽說新娘子家條件不錯呢。
算了。
象征性的給二百就好。
到時候一家人去,也能吃回來。
肯定能吃回來呀。
張洋這次訂的酒店很高檔,特別貴。
但很可惜。
領導沒有來,說是剛好遇到要出差。
沒辦法。
公事為重。
然而,女方這邊沒一個人來。
小三是這樣解釋的。
老家是農村的,親戚什么的也都在農村,太遠了,就沒來。
如果張洋介意,大不了過年的時候再回農村再辦一場咯。
張洋:…
還能說什么呢。
只是笑笑。
關鍵是錢包著不住呀。
雖然灰色收入很多,但也經不起這么來花。
反正婚禮呢,吃吃喝喝,看看表演,也就結束了。
都在說,張家請進了一尊大佛。
又眼尖的人就看到,這新娘子懷上了呀。
心里就明了。
怪不得要跟謝小蔓離婚呢,還把幾個孩子都趕走了,原來如此呀。
看這離婚才多久呢。
果然呀,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靠不住,浮躁。
說什么快餐時代,呵,不過是為自己的浪找借口。
沒辦法,管不住自己呀,不管是心,還是下半身,都管不住。
就把整個時代拉下水。
錯的不是他們,是這個社會如此。
就是這樣。
一場婚禮辦下來還是很累的。
不過好歹是結束了。
孕婦嬌氣又不能太累,張洋就陪著小三去訂好的婚房休息。
張父張母在下面招呼賓客。
不亦樂乎。
兩個人都挺高興的。
其中有老頭兒實在看不下去了,是一起下棋的老友,把張父拽到一邊。
就笑著說,“干啥呢,棋癮犯了?今天可不行,明天,老地方。”
老頭兒:…
看了看四周。
好一會兒,才說道,“老張,我問你一句,你給我說個實的,這婚禮,你給出了多少錢?”
張父就懵了。
你說啥呢。
雖然咱倆關系好,但這算是吧。
說好的平時只下棋不談錢的。
而且,我家辦事花多少錢關你啥事呀。
閑事管得真寬,你家住海邊的哇。
俗話說,親兄弟明算帳,現在這個社會,呵,談錢傷感情。
就不大愿意回答。
笑笑,“沒多少錢。”
就準備要走。
老頭兒拉住他,一臉認真,“老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咱們多少年的棋友了,你還不知道我嗎,咱們都老了,你要為自己多考慮一下,張洋還年輕,他要什么可以自己去賺。”
垂下眼瞼,掩住眼睛里的復雜。
張父心里一松,原來是關心呀。
就說,“真的沒多少,就十萬塊,唉,算是了了件大事了。”
老頭兒抿了抿唇,最后還是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走了。
說什么。
就算不是親生的,但也養這么大了,膝下也就這一個男丁,還能咋樣呢。
以后還不是要靠他。
再追究起來還有意思么。
但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
其實小區里已經傳開了。
越說越離譜。
看這一家人的眼神都特怪。
張洋察覺到了,但他太忙了,沒時間管。
張母,呵,人緣太差,沒人理她。
張父知道是在一次出去下棋的時候。
被人調侃。
“呵,老張你養這么大的兒子,莫是幫別人養的吧,我可看你家張洋跟你一點都不像呢。”
那人其實也不想說。
男人嘛,沒女人那么愛管閑事,八卦。
但輸了棋,心里很不爽呀。
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了。
說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也愣住了。
但沒往那方面想。
冷笑,“我看你兒子跟你還不像呢,輸棋就輸棋,一點棋風都沒有。”
把棋子一推,站起來,“不下了不下了,沒意思。”
就走了。
有人就埋怨那人,“你說你,咱就是下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傷了和氣。”
那人反駁,“我說什么了,現在都傳遍了,哼,要擱我,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是幫別人養的,非得氣死不成。”
哪像他,還天天出來下棋。
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呀。
別人就勸他,“你氣什么,你又沒兒子,再說了,這事也就是大家亂傳的。”
皺眉,“老張那媳婦看著也不像是能干出這種事來的人。”
那人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呢。”望著張父的身影,說道,“我是沒兒子,但我有個孝順的閨女,閨女雖然嫁了人,但還是隔三差五的回來,看我跟孩子媽,實在沒時間,就打電話,問這問那,就擔心我們兩個老的,還給拿錢,說想吃什么就買,別省著,我這輩子雖然沒個兒子,但我跟孩子媽都不遺憾。”
不是沒遺憾。
但沒辦法。
要生二胎,可以呀,工作除脫,重新回農村挖地,面朝黃土背朝天。
好不容易才走出來,怎么可能再回去。
可國家規定如此。
也有人想要躲過去。
但被舉報了。
人生在世,誰還沒兩個仇人呢。
就算沒仇,為了利益,也說不定。
但好歹女兒很乖巧,學習也好,慢慢的就彌補了沒兒子的遺憾。
之后又不斷的聽到周圍人抱怨,說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就更沒遺憾了。
他沒兒子,但有個好女兒跟好女婿。
女婿也是半子嘛。
都一樣。
家里沒有萬貫家財沒有王位需要繼承,生男生女有什么差別呢。
他聲音不小。
張父當然也聽到了。
走得更快。
步履匆匆,有點倉皇而逃的感覺。
胸腔里如擂鼓般。
嘴巴不停的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亂說的。
張洋是他的兒子呀。
他看著出生的。
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特別高興,他還記得剛出生的張洋像個小紅皮猴子,但所有人都說像他的。
只是后來越長越俊俏。
但有原因的。
那時候生活條件好了。
家里有僅這么一個寶貝蛋,肯定萬事都要緊著他呀。
什么好的都給買。
能不長好嗎。
張洋自己也爭氣,考上了大學,還當上了公務員,特別出息,是一家的驕傲。
想到這,張父驀然停住腳步,對,一定是遮掩,一定是他們嫉妒了,所以就想往身上潑臟水。
好可惡,這些人簡直壞透了。
張父氣呼呼的回到家。
打開門。
就看到小三悠閑的坐在沙發上,張母又是端水果又是端水的,跟個老媽子似的。
皺起眉頭,想說點什么,但看到小三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是雙胞胎呀,所以才會比一般孕婦更早顯懷。
很快,他就有孫子了。
還是兩個。
舒了口氣,扯了扯嘴角,果然,那些人就是亂說,什么幫別人養兒子,開玩笑,他這么精明的人會干那樣的事呢。
張父反正就是自我安慰。
晚上吃飯的時候也沒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就是忍不住多看了張洋幾眼。
張洋沒發現。
幫小三夾菜不亦樂乎,還要哄她吃飯。
懷孕了胃口不好,什么東西都不想吃。
張母也是盡心了。
做很多菜。
但她手藝有限,不能說不好吃,差強人意吧。
畢竟有十年沒下過廚房了,生疏了。
之前一直都是謝小蔓承包的家務。
吃完飯。
張母去刷碗。
張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張洋把小三送回房間,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兒,才出來。
坐在張父旁邊。
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的說道,“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張父看向他,“什么事?”
臉上還是很嚴肅,跟以前沒什么不一樣。
張洋抿唇,說道,“我想另外買個房子住。”
就皺眉。
另外買房子?
為什么。
“是你媳婦兒要求的?”
張洋忙搖頭。
“不是,這跟她沒關系,是我自己考慮,咱們住的小區雖然很清凈,但還是有些不方便,周圍也沒什么好的學校,我想為了孩子,換個學區房。”
看著張父,目光很殷切。
張父低著頭,沉思。
說道,“可現在房價那么貴,咱家為了你結婚的事情,已經花了不少錢了,我跟你媽一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了。”
看著張洋,“你媳婦兒家不是有錢嗎,如果要買房的話,可以去找你岳父問問。”
張洋一臉為難的樣子。
“可是爸,我們才結婚,就去問要錢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會被看輕的。
而且人家本來最開始就說要房子要車的。
張父就看著他,面無表情,“那你想咋樣,我可告訴你,家里再沒有錢給你了。”
張洋猶猶豫豫,好半晌才說道,“爸,咱們…咱們可以把這個老房子賣了,我那還有點存款,勉強付一個,應該夠的。”
頓時氣得從沙發上站起來。
瞪著張洋,“你說啥?”
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張洋咽了口唾沫,說,“我說,咱們可以先把老房子賣了…”
還沒說完,就被張父打斷。
“不行,我不同意,這個房子是我的,誰也不許賣。”
張洋失望的喊道,“爸…”
張父就盯著他,“你要買房子,你自己憑本事去掙,這房子是我跟你媽的安身之所,怎么都不能賣。”
人老了,就會很固執。
特別是對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是家呀。
誰會把家賣掉。
呵,當然了,快餐時代的人不一樣嘛,做什么都特別快。
不像以前的人,很念舊。
總是懷念。
現在的人,呵,誰知道,放飛自我,各種浪,等到浪夠了,累了,就找個老實人歸于平淡。
可大家年齡都差不多。
經歷過各種花式美男小哥哥,人生中無法取代的某一段精彩,處處都是回憶,即便是分手了,也刻骨銘心。眼界高了,條件差的,呵,看都看不上。嫌棄。
相親也找各種理由逃開。
遇到條件合適的。
人模狗樣,斯文敗類。
反正看起來不錯,工作也不錯。
誰知道是經歷了幾手的破爛貨,臟死了。
就跟自己一樣。
說得好聽,在一起了就不談過去不談前任不談跟多少人有過不可言說的關系。
其實,就是害怕,或者說是尷尬,也可能是自欺欺人吧。
騙自己。
用快餐時代來安慰自己。
沒有關系,所有人都一樣,找不到干凈的。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張洋,其實并沒有被這個時代完全融合,畢竟他還重男輕女嘛。
新時代的人,誰還有這老古董思想呀。
會被笑死的。
張父說完就回了房間,很生氣,這個房子,是當初廠里分的,他在這里住了大半輩子,從沒有想過會賣掉。
張洋說出那樣的話,真的很令他難過。
猛然又想起下午有人說的他給別人養兒子的話,心里一咯噔。
晚上也睡不著了。
輾轉反側。
到下半夜模模糊糊還是睡著了。
還做了個夢。
夢見家里早就去世的爹媽了。
還是之前農村的老房子。
兩位老人目光哀切,指著他,說,“你是張家的罪人,你讓張家斷子絕孫了。”
身影慢慢隱去。
最后消失不見了。
張父從夢里驚醒,一頭冷汗,再也睡不著了。
靠在床頭,看著躺在旁邊的張母,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一整天都是神情恍惚。
(筆趣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