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林暖暖這樣的主子,秋葵除了又愛又無奈還能怎樣?她見林暖暖笑得歡快,一雙水潤的杏眸靈動狡黠,讓人見之心喜,哪里還有方才的愁思萬千,離愁滿腸的樣子?
如此,心下不由松了口氣,暗想自己的事若能讓小姐開懷,即便是打趣幾句又何妨,如此,也就忍著羞臊,并不肯先走只由著林暖暖說話玩笑。
見秋葵老實至此,林暖暖倒不好再說什么,也就收了調笑她的興致只拉了秋葵的手,言笑晏晏著:
“秋葵,走,我們回屋子去將你的嫁妝再理一理。”
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拉了秋葵去往暖塢,秋葵不敢掙脫,也就由著自家小姐拉了去。
她其實知道自家小姐并非才準備,早在江南郡時,小姐就讓人打了許多箱子、柜子,秋葵并不曾看到樣子,只后頭來了京城后才知道那些居然都是給她備著的。
見林暖暖興致盎然,也不好掃了她的興致,可該說的話,她還得要說,從前是沒有好由頭,今日她且得要好好規勸自家小姐,手可不能這般松,自己是她身邊第一個將要出嫁的大丫鬟,現下就這么多往后再怎么打發?
見自家小姐自進了屋子后就讓她服侍了紙筆,只自顧地奮筆疾書著,不由也俯身看過去,這么一看,她不由驚呆了,這是自己的嫁妝單子?不是吧,定是搞錯了!
這幾年秋葵跟著林暖暖也算是識得許多字了,她眼看著看著林暖暖手里寫了一半,下頭還有菜寫完的厚厚的一沓子生宣紙,心下不由慌了起來,忙連聲追問:
“小姐,這是誰的嫁妝單子。”
林暖暖聽她問得傻,不由就笑:“自然是你的,除卻你還能是誰?莫不是我還要自己給自己擬了嫁妝單子不成?”
就算是她想幫忙,也得要家里頭那幾位肯啊!這些時日,林老夫人他們是攢足了勁兒地要給她列單子,每人擬的只怕是比她手里的這些要多上許多,據聞那些還只是初初打算,往后還得要加。
想至此,林暖暖看向秋葵的目光中不由帶出了絲歉意,自己給秋葵的實在是太簡薄了些。
她半安慰著秋葵半安慰著自己:“咱不要這面子光,只將銀子給備得足足就好,王嬤嬤不是說過過日子不是給旁人看,與其外面光,不若將‘肥肉埋在碗底’,秋葵咱也悄默聲地發財可好?”
“小姐!”
秋葵的嘴巴張得老大,她簡直不知該如何作答,單憑著自家小姐手里的那些,就已經豐奢至極了,小姐居然還在嫌棄少,居然還要給自己再塞銀子,且聽小姐的意思,這銀子只怕還是不少?
秋葵嘴唇有些哆嗦起來:
這怎么能行!她知道自家小姐手里銀錢不少,在這大夏小娘子中也可算得上是數一數二,可也不是她這般用的呀!金山銀山也得要算計著才能過好。且往后小姐可是要嫁往誠親王府的!自家這個傻小姐啊!
秋葵不由喟嘆:怎么就盡想著自己這么個小小的奴婢,哪里用得著這么多東西?她秋葵左右不過是個奴婢,只要能一直跟著小姐就好,要那么許多東西作甚?
“小姐!”
秋葵實在是忍受不住,忙按住林暖暖又要拿筆的手,
“您還是莫要寫了!”
林暖暖一愣,先自上而下看了一通后才疑惑地看向秋葵:“有錯?沒毛病啊!”
這個單子雖是今日才寫,卻在林暖暖心里濾過許多遍,房產、田莊、屋里擺著的木器、外室放置的物件,柜子、杌子、子孫桶....林林總總,總而言之這些都是按著大夏嫁女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不能說十分周詳,也算是尚可了。
不過,見秋葵這般模樣,林暖暖還是由頭至尾地看了一遍才說話:
“秋葵,是不是少了什么?既如此,來,你說我寫!”
林暖暖看了一遍后沒想起還差什么。大夏成親要備的嫁妝她是問過薛明珠的,她思忖著應是不差了,不過都說遇事難周全,自己想得差了也是有的。
故而她這才將秋葵也喚了來一同相商,畢竟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待寫完這些,林暖暖還想拿去給薛明珠或是李清淺看看,順便...
她嘴角上翹,自己身邊的大丫鬟將要成親,怎么也要從她們身上淘換些好物件來,即便秋葵現下不能帶,待往后做了祖母、曾祖母,留了賞給子孫后代也是好的。
眼見著自家小姐將東西越寫越多,居然連自己日后賞賜子孫都給想好了,饒秋葵不想當著林暖暖的面前淌眼淚,也還是控制不住地熱淚盈眶,她喃喃喚了林暖暖三聲小姐,余下的話卻是如鯁在喉,久久不成語。
小姐這是拿了自己當成親人,用姐姐的禮遇在備著嫁妝呢!想起多年前那個小小人兒童言稚語地喚自己姐姐,秋葵才干的眼眶又微微濕潤:
小姐這般待自己,可自己又何德何能,當得小姐若此?
放眼大夏乃至前朝,試問哪家小姐能做到如斯境地?
秋葵先拿了帕子將眼角的淚痕擦拭罷待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才細細柔柔地同林暖暖相商:
“奴婢知道小姐一門心思全都是為著奴婢,只小姐也要為日后考慮周全,還是莫要給奴婢準備這許多了!”
林暖暖這才住了筆,卻是頭也不回地拒絕:“寫下來的可都是早就讓人準備了的,秋葵,若不用可就白白浪費了好物件了!”
秋葵又瞥了一眼單子寫的:只見赫然列著,黃花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一張、酸枝三屏風羅漢床一張、酸枝美人榻一張,琴桌、書桌各式幾桌、八仙桌、黃花梨立柜(內塞滿絲綢)、楠木書柜..”
秦桌、書桌、書柜..
居然還有這些!
秋葵忙看向林暖暖,立時涌滿了淚水,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帶著許多的恐慌,話也說得是顛三倒四:
“小姐,奴婢,小姐,嗚嗚...”
“秋葵姐姐怎么了,莫要如此,當心嚇壞了小姐!”
才送了林念兒回來的秋菊見狀,嚇得險些扔了手里的幾個蓮蓬,忙勸著秋葵,又轉頭看向林暖暖,就見自加小姐手里拿著狼毫,還不曾下筆,那墨跡正慢慢地滴落了下來,氤氳在了楠木書柜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