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深紅、淺紅交織;各種色彩混雜。
陽光溫暖,綠葉交織著花紅。在彎彎曲曲的竹籬笆的盡頭,立著一棵已經落了一地花的梨。
梨樹的下面蹲著主仆二人,小姑娘一臉嬌憨,只是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藏著狡黠。
她年不過五歲,扎了丱發,發梢用珠子纏著,乍一看,不打眼,細細一瞧才發現那是紅珊瑚的珠子。
她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汗,潔白的手腕上露出一串紅珊瑚。那珊瑚無一絲雜色,在陽光下瑩潤有光澤。
那個少女抬起頭對著婢女說了句什么,甜甜的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肖逸看著遠處的美貌少女,不由臉上浮出了笑容。
他休養了段時間,臉色不再蒼白,英挺的眉毛,一雙鳳眼認真的盯著你時,會讓你覺得自己被吸進去。
當然,他一般不怎么看人,除了林暖暖。
李氏她們都驚嘆這少年的一副好相貌。這樣乖巧的孩子做爹娘的也舍得舍棄,真是讓人不解。
肖逸將自己的如何自小住在道觀,如何道觀被毀歸家,復又被逐出的原因一一說與了李氏。
李氏默了一默:“你就先在這兒住下吧,暖暖說的對,不要再說賣身為奴的話了!”
肖逸不解的偷瞟了下李氏:“你在道觀識過字吧?”
“是的,二奶奶!”
“你家住哪兒?”
“二奶奶,肖逸已經沒有家了!”肖逸緊張的看著李氏,深怕她說出讓他回家的話。
“好,我知道”李氏溫和的看了眼肖逸:“那你還記得以前家在哪兒嗎?”
“記得!”肖逸遲疑了會答到。
“好,那等二爺回來,讓他看看幫你立戶單過,你就在我們府上吧。我見你會點拳腳這幾日你就幫著照看暖暖吧!”
“是,小人謝過二奶奶!”肖逸喜不自勝,忙叩謝李氏。
“這孩子,這么實誠,看額頭都紅了!”李氏越發覺得肖逸不錯,只覺這做爹娘就為那莫須有的扔下這么好的孩子,真真不應該。
自那回劉茉柔事后,李氏清理了一批人,人手就有點兒緊。
這莊子上李氏帶了侍候的人不多,林暖暖還小,還不到男女大防。肖逸做事穩妥,李氏就想著讓他幫著看下。
主要林暖暖最近充分展現了驚人的體力。到了莊子上山挖野菜就罷了。還一個勁兒要找溫泉。
也是林二爺多嘴,某天回來,給林暖暖講了附近好似有溫泉,弄得林暖暖天天嚷著找。
她還想掏鳥蛋呢,因著林二爺說起他小時候上樹掏蛋的事情。
她還想著捉兔子,又是因著林二爺講了他某日獵得兔子。
秋渠覺得自家小姐哪里都好,就是…
小姐啊,您不是應該看到小鳥說可愛!看到兔子說好白么?
怎么到您這兒就變成了:“烤鳥蛋好香!兔子肉好吃?”
春意覺得秋渠說得不全:“你怎么少說了一句,小姐還一邊留著口水好么?”
是的,林暖暖已經進入“貓嫌狗憎”的年紀了。
其實,她只是在吃食上如此,平時誰不夸她是個小仙女呀!
林暖暖知道,自己最近有點兒“執著”了。
她愛美食的毛病是從前世帶來的。可能是沒有安全感,亦或是缺乏溫暖,她酷愛美食。
“心和胃總有一個是要滿的!”偶爾聽到這句話,她醍醐灌頂,是的她有一處空了,所以需要填滿。
爸爸離家,媽媽遠走。她擦干了淚,只沉默的埋頭吃飯,奶奶看著她連吃了五個包子,直罵她“沒心沒肺!”
可不是沒心沒肺,不然這樣一個小孩子父母俱都拋下她,她要怎么活?
那天晚上,林暖暖終于吃撐了,吐的昏天地暗,吐的眼淚迷蒙。
所以,被罵了吃;考好了吃;自己一個人顧著一個人,一個人住校,當然還得吃。
不管多難,總要咬牙堅持。
所以一人打兩份工,咬牙堅持,學習!所以快念完了大學出了車禍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她還是咬牙堅持。
人,生下來就要好好的活下去!這就是人生。
林暖暖總覺得,你在哪里缺失,總會有別的地方補給你。
故而她收到了恩賜,有了林二爺和李氏這樣將她視如掌珠的爹娘。
她要尋回她童年的辰光,做個地地道道的孩童…
哪知入戲太深,最近有點招人煩.
比如現在…
“小姐,咱們袋子裝不下了!”秋渠跟著林暖暖后面幫著她拾花。
“嗯,沒事,我讓肖逸拿來!”
林暖暖笑呵呵的接過肖逸遞來的布袋子。
“小姐,咱們拿著花做什么呢?”秋渠很不能理解,從昨天開始小姐拾完桃花拾梨花,這都好幾袋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林暖暖瓷白的臉頰上染著紅暈,鼻尖上微微冒汗。
她此時正在想事情!
是“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搞文藝呢,還是鹽巴、麻油拌一拌呢?嗯,很傷腦筋吶!
“小姐,小人拿吧!”肖逸接過暖暖手里的花袋“您歇會兒!”
林暖暖點點頭,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肖逸不愧是她撿來的人。
只簡單一件長袍,就將這十多歲的少年襯得英姿勃勃。
想到他的身世,林暖暖覺得有點眼澀,世上人有千萬種,父母也有千萬種?父母之于子女愛不是出自本能么?
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肖哥哥,一會兒讓廚房做涼拌梨花給你吃!”
“好,多謝小姐!”肖逸溫柔的行禮道謝。
秋渠看著比自己小幾歲的肖逸,他眸中帶笑,正專注的看著林暖暖。
若不是林暖暖還小,秋渠真的以為…
“真該打,想什么呢!”秋渠暗罵自己一句,怎么生出這種齷齪心思,看著小姐如玉的笑顏,怎么忍心褻瀆。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林暖暖唱著通篇只有兩句的歌詞,蹦蹦跳跳的找李氏。
“暖暖,唱的什么?”
“娘親你聽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哦。才學的詩!這娘親是知道的,只是這后面的呢?”
“就喜歡這兩句。”
“暖暖,這曲子誰教你的啊?”
“不知道!”暖暖耍賴道。
李氏笑著搖頭:“這丫頭!”
林暖暖暗自想難道告訴她是幾百年以后美國的皮爾彭特寫的響叮當”…
哎,這來自千年的代溝有些事情還是不說與娘親吧。
林二爺用午膳時,吃到了“梨花落”。
林暖暖覺得李氏是個難得的好主婦,她只稍微提醒了幾句,李氏就做出了想象中的梨花落。
梨子削成了薄片呈五瓣花狀,蘸上蜂蜜,糖水蜂蜜晾涼,最后灑了洗凈的梨花,加了松子。
“嗯,別有一番風味!”林二爺贊道。
“您呀,只要是暖暖做的您都說好!”李氏斜昵了下林二爺打趣道。
林暖暖噗嗤一笑,李氏又拿她取笑了。
前幾日,她突然記起姜汁撞奶,想著比較簡便好做,就讓秋渠試試。
哪知費了好些力氣要了牛乳來,撞是撞了姜,就是沒有凝結。
那滋味,其實稱不上好。
林二爺當時看著沮喪的暖暖,一口氣喝完,還道不錯。這讓李氏笑了好久。
“這次是真好!是吧爹爹!”
“是,真不錯!”林二爺其實不太喜歡這些甜食,只暖暖弄得這個樣子好看,微甜,不膩,加之少許松子,卻有可取之處。
“肖哥哥,你也喝!”林暖暖想起肖逸忙端了來。
“謝小姐!”肖逸行了禮接過。
只覺入口清冽回甘,細嚼有松子清香,很是爽口。
“好喝么?”
“好!”肖逸望著林暖暖溫暖的面龐,下意識的答到。
“最近幾日,可能回來要晚!”林二爺低聲同李氏說。
“怎么了,可有事?”李氏忙緊張的問。
“也不是,就是遇到一個懂水、會看堤壩的蔡先生,有些地方要查看一下。”
林二爺了頓望了望林暖暖,暖暖拉著肖逸的手“肖哥哥,我們出去玩吧。聽王媽媽說天氣不好螞蟻要搬家的!”
“是,小姐!”肖逸一點都不覺得林暖暖的孩子話荒唐可笑。甚至從一見到林暖暖,他就覺得她可親可信。別看不到五歲,有板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