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新一代
中部，河間地。
夜已經很深，穿著北地將軍式樣鎧甲的人站在堡壘圍墻上，從上而下眺望，腳下營地透露出隱隱約約的火光，淤黑的叢林沿著山脈起伏，晚風凜冽，扯著尖塔吊掛的黑龍旗獵獵作響。
靜默之間，他右手不遠處的空地像是被憑空點燃，幾縷黑煙渺渺升起，光線扭曲中，通體深紅的魔鬼扒開物質之門，擠入現實世界。
“聽說愷撒在成為黑皇帝之前，也喜歡站在高處，俯瞰腳下的大地。”魔鬼仿佛漫不經心的說。
“早在那時候，大皇帝就應該有統治世界的野心了吧。”對于魔鬼的出現，黑翼的將軍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依然注視遠方，“這么晚，什么事？”
“你要我們調查的事已經有了結果，你對面那支軍隊的統帥，是…施泰特。”
將軍轉過身來，他的眸子是罕見的暗金色，目光森冷：“是那個和里昂、拉美爾一起，并稱為‘不落帝國三道堅壁’的施泰特·斐烈特，對么？”
“嗯。雖然和拂曉軍團的里昂、南線統帥拉美爾齊名，但這家伙還很年輕，是一位新晉的軍團統帥。”魔鬼點頭：“另外很少有人知道，他本身實力也非常強…唔，至少傳奇。”
“看上去像是強勁的對手。”黑翼帝國的將軍點頭：“他有多少人？”
“河間諸國的聯軍，加上自己帶來的獅鷲軍團、太陽騎士，施泰特手中兵力總計不下四十萬。”
魔鬼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黑皇帝把帝國的主力都給了他女兒，只留給你一支孱弱的戰蜥人軍團，即使加上你從維洛斯特帶來的野蠻人，你們人數也只有對方的一半。真打起來，嘿…小心被啃得連骨頭也不剩。”
“河間聯軍人再多也只是廢物，不足以令我生畏。”
將軍冷笑一聲：“麻煩的是獅鷲軍團、太陽騎士和施泰特本人，你有什么辦法？”
“簡單，只要給我一萬個智慧種靈魂，人類就絕不是你的對手，你知道的，我們有很多種方法強化你的部隊。”魔鬼嘿嘿的笑。
黑翼的將軍不回答，轉過去眺望遠方。
很久之后，他才低聲說：“如果是維洛斯特，要抓一萬個人類奴隸不是難事，但現在，我做不到。”
“黑皇帝連一萬人都不給你？”
魔鬼故意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即又恢復平靜：“好吧，看來這筆買賣做不成了，勝負與否握在你自己手中。作為盟友，臨走之前我再免費送你幾個情報。”
“說吧。”
“奧汀·坦格里安被攔在了科霍爾城，她帶著輻射龍軍團、獸人軍團、灰人馬與裝甲部隊，與里昂的拂曉軍團打了一場，損失慘重。”
“我看過那場戰役的報告，布洛尼亞的錯。”
黑翼的將軍平靜的說：“她目光狹隘，過于計較片刻的得失，不肯犧牲已經陷陣的灰人馬，如果用它們拖住拂曉軍團，等獠牙坦克到位后火力覆蓋，即使是拂曉軍團也必然遭受重創，真是無可救藥的蠢。”
“她只是個孩子而已，黑皇帝的親女兒都不作為，布洛尼亞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魔鬼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接著說：“毒火親王動身前往南部，開辟黑皇帝口中的第二戰場，他手中大軍雖然規模龐大，但有一半都是無靈智的骸骨亡靈。而他的對手，早已做好了準備。”
“拉美爾？他太老了，據說連棺材都搬進了南部城市的教堂里，這老東西沒有必勝的決心，不會是父親的對手。”黑翼的將軍平靜說。
“是嗎？毒火親王本人恐怕都沒有你這樣的信心喲。”魔鬼擠眉弄眼：“據說他臨走之前留下了一段話，托黑皇帝照顧布萊克希婭和布洛尼亞，嘿，這里面可半點沒提你的名字。”
“是嗎？父親果然了解我。”
將軍滿意的點頭：“雄龍本就應該憑自己的力量去奪取想要的一切，我是不愿生活在他人庇護下的，早在少年龍時期，我便獨自離開父母的獠堡，在維洛斯特制造恐怖，后來，那片大陸的人給我取了個好聽的名字…他們叫我黑色死神。”
“黑死神”，卡恩·坦格里安。
“你的話說完了，我也有話要說。”
卡恩轉過頭，盯著魔鬼碩大的頭顱，眼睛里燃燒著沒有溫度的火：“聽好了，巴克利，我與格拉西雅的契約是平等交易，沒有附加條款，如果你再試圖用挑撥我和家族的關系，我真的會殺掉你。”
“明白，明白。”
巴克利訕笑著點頭，忽然神色一驚，恐慌和畏懼同時在臉上浮現：“卡恩大人，我得走了，再聯絡。”
魔鬼如輕煙般消失，卡恩沒去看它，而是抬頭帶著復雜的表情望向遠空，一片史無前例的巨大烏云遮蔽星與月，帶著雷霆滾動的悶響，轉瞬即至。
愷撒如天災般降臨，將地面踩得垮塌下陷，左右兩爪撐在山脈兩側，直立一百五十米的巨大身軀，低下恐怖的頭顱，俯視矗立在山腰的城堡。
卡恩一陣顫栗，右手握拳貼在胸口，單膝下跪：“日與星逃不開您的陰影，山與河被您踩在腳下，向您致敬，偉大的皇帝陛下。”
愷撒冷漠的注視他，腦子里卻并不平靜。
“為什么？為什么要放跑那只雜碎，隔著一萬米我都能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臭味，抓住它，我要把它燒成焦炭，然后再碾成渣！”
阿茲利爾斯的吼叫在愷撒大腦里左沖右突。
“只是條爬蟲而已，我沒興趣。”
愷撒對炎魔之王說：“我是來看這個小家伙的。”
“他？跟魔鬼合作，也是條令人作嘔的臭蟲。愷撒，殺了他，這小雜碎留著說不定會成禍害，殺掉以絕后患，咱們順便去搗了魔鬼的老巢，你不是知道欲魔女王那個賤女人在哪嗎…”
“你安靜點！”
兇完阿茲利爾斯，黑龍終于在現實中張嘴：“很早之前格萊西雅就找過我，我對魔鬼的力量沒興趣，盡管它們的確能嚴守契約，我也不喜歡與這些狡詐奸猾的家伙合作。”
卡恩心里一驚，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恐怕沒能逃過黑翼之王的眼睛。
“你瞞著加隆，獻祭兩萬名維洛斯特奴隸靈魂給格萊西雅，讓她為你喚醒遠古祖先的血脈。”黑皇帝豎眼里裂紋如蛛網，看不出喜怒，“看得出來，你野心很大，膽子也不小。”
卡恩緊抿著嘴唇沉默，半響，才低聲說：“要殺掉我么？”
“你犯了錯，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看在加隆的份上，我只捏碎你的骨頭，把你扔回維洛斯特。”
卡恩心里一涼，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涌上心頭，磕頭求饒本就是莫大的恥辱，而捏碎龍骨扔回維洛斯特，更是幾乎將他一生都徹底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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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死了。
想到這里，卡恩猛然抬頭，直視那張必須讓他昂起脖子才能看見的臉，那股倔強的天性撐著他，讓他不惜向強過自己千萬倍的存在露出爪牙。
這頭黑龍低吼著露出自己的真身，因為喚醒祖代血脈的緣故，他的體態與普通黑龍有所不同，卡恩體表肌肉勻稱而強壯，面部不再嶙峋，獠牙結實富有咬合力，他的前肢后腳沒有兩棲類的蹼狀結構，是單純的利爪，尖銳鋒利。
卡恩體長只有十五米，相比黑皇帝弱小猶如爬蟲，但仍昂著脖子，對愷撒做出戒備姿態。
愷撒瞇起眼，沒有挪動身體，只是靜默散發神祇般的威壓，卡恩很快就被無與倫比的壓力所擊倒，他幾乎不能動，一根根自以為強壯的骨頭在可怕的重壓下接連斷裂。
別說祖代黑龍血脈，就是一頭真正的祖代黑龍站在黑皇帝面前，也得低頭。
阿茲利爾斯的投影又躥進愷撒的腦袋：“你還是要殺他，既然如此就趕緊動手，別磨磨蹭蹭的浪費時間。”
“沒。”
愷撒否認：“其實吧，我還挺喜歡這小家伙的，阿茲利爾斯，你不覺得他很像我么？”
“這是你的私生子？”
炎獄君主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啊愷撒，你不是和那個孱弱的妖精結婚么，我還以為你會從一而終來著。”
“蠢貨，我是指性格。”愷撒咧著嘴。
“嗯？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挺像，一樣的令人生厭。”
“卡恩·坦格里安，他其實不錯，有加隆的智慧，也有我的決斷和野心。”愷撒暗自點頭：“坦格里安家族需要一個這樣的角色，能讓奧汀感受到競爭壓力，那孩子太懶散了。”
“跟小奧汀爭？你想多了，小奧汀有你的血脈，還收割著整個帝國的信仰，這條爬蟲有什么？屁都不是。”炎獄君主哼哼著說。
“這不是有你嗎？”愷撒拿眼對著面前的火焰上下打量。
“啥意思？”
阿茲利爾斯一愣，然后猛的咆哮起來：“開什么玩笑？我是至高無上的深淵君主，所有火焰的王，這種蛆蟲，憑什么繼承我的偉力？他有什么資格繼承我的偉力？黑龍，我警告你，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是想開戰嗎？居然想讓我給這樣的雜碎留下印記。”
“好了好了，去吧。”
卡恩忍耐身體的劇痛，努力吞咽喉嚨里涌出來的血，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黑色皇帝的恐怖，對方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輕易將自己殺死，那種無力感幾乎令他暈眩。
就在卡恩感覺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身體一松，可怕的重壓頃刻間煙消云散，年輕的黑龍帶著疑惑抬起頭，黑皇帝的豎眼依舊冰冷刺骨。
“你固然是個廢物，但帝國浪費糧食養你這么多年，要死你也給我死在戰場上，省得讓坦格里安家族蒙羞。”
愷撒冷漠的說，他鱗片邊緣流淌著液體狀的火焰，逐漸在旁邊匯聚成一個恐怖的人形。
“阿茲…阿茲利爾斯。”
卡恩斷斷續續的說，不知是因為身體的痛楚還是精神的震撼。
阿茲利爾斯大步走來，火焰構聚的右臂化為長刃，干脆利落的插進卡恩喉嚨里：“小子，你撿了大便宜，十條命都不夠還。”
卡恩張著嘴，喉間巨大的火柱令他說不出話來。
“一身臭味，別再跟魔鬼打交道了，不然真殺了你。”
傳承銘刻很快結束，阿茲利爾斯轉身就走，這位可怕的深淵君主，在黑龍面前又再次爆裂分解成細碎的火焰，附在黑色皇帝的鱗片上。
愷撒最后看了卡恩一眼，拍打翅膀離開山地。
“知道你不喜歡奧汀，力量的種子已經給你，你要真有本事就和她爭爭看，看究竟最后誰來做艾拉迪亞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