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爾獨自一人呆在城堡底層他用來辦公的房間里,坐在一張巨大的方桌后面,用一盞魔能壁燈工作,房間很大,墻上掛著一幅褪色的地圖,上面全是或紅或黑的標注。
沒人能想到在這座并不起眼的破舊城堡里,坐著日不落帝國南線最強大集團軍的統帥,指揮著二十萬軍隊的拉美爾·凱文,他的任務,是防守一條極其綿長的海岸線——延伸近千公里,從巴拉羅蘭的河堤、跨過整個費爾南行省,一直到紅龍半島岸灘的日不落南部海岸。
拉美爾和他的主力部隊“浪涌者軍團”集中在黑巖城,這里是嚎叫海峽最狹隘的地段,亦是敵人最有可能發動登陸襲擊的地段所在。
這位年邁的將軍抿了口濃茶,繼續在命令中寫道:“必須作出一切努力完成障礙設置工程,務必使敵人付出極高代價后,才有可能在低潮時登陸…所有施法者都應盡心竭力,必須在兩日后向本總部做出竣工報告。”
他做的事在帝國受到不少阻力,很多貴族都認為南部不可能爆發戰爭,北方人不可能繞過整個艾拉迪亞襲擊帝國南岸,況且如今不落帝國與深海國度正式結為盟友,有海族的隔斷,黑翼更加難以跨越大海發動突襲。
這些阻力在國內匯成一股強大的聲音,不過好在,恩瑞希爾大帝與拉美爾意見一致,他仍記得那天,恩瑞希爾站在那張攤著偌大地圖的桌子前,發了五分鐘令人難忘的脾氣——
大帝用緊握的拳頭猛錘地圖,向那些老牌貴族咆哮:“黑翼可能會在這里…這里…這里…還有這里…所有能看見的任何一個地方發起進攻,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你們這些老家伙昏了頭嗎?怎么可以用人類的思維去揣測怪物的想法。”
“別指望深海國,底棲魔魚與我們的仇恨比與黑翼更深,一旦那頭龍向它們許諾更多好處,這些海族很快就會倒戈。”
等所有人離開后,恩瑞希爾又單獨會見他,“拉美爾,這件事一定要去做,你是我信任的人,我將南岸的土地和士兵的生命托付給你,不要令我失望。”
把命令寫完,拉美爾起身將城堡的窗戶打開,窗外本是一片美好的玫瑰花壇,但現在它已經面目全非,天亮前不久,一場短暫的風暴從嚎叫海峽襲來,掃過黑巖城后又迅速逃離,只留下一地折斷的玫瑰枝杈與花瓣。
“早上好,將軍閣下。”他的副官肖扣門:“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拉美爾踏出他的城堡向外走去,在外面、寂靜的黑巖城鎮里,培羅教堂敲響了“贊美太陽”的鐘聲,每一聲鐘響都在大風中格外明亮,現在是前往海灘視察的時間,早上六時整。
根據拉美爾將軍的命令,南線集團軍在長達千里海岸線每一個可能登陸的海灘上,豎起笨重的抗登陸障礙物,包括布滿鋸齒的鐵網、尖銳的三角架和沉重的鐵樁,士兵們把它們推到淺灘或水下,與之配套的是殺傷力極強的魔法陷阱,這些不詳之物只要一遭遇,就會立即爆炸。
不僅如此,拉美爾還下令,在沙灘、礁石、溝壑和通往內陸的小路上通通都要布置陷阱——各種各樣的法術,從足以把巨龍炸斷的毀滅狂雷,一直到難以察覺的癲狂毒霧。現在,整個海岸線被部署了六十萬個這樣的法術陷阱,而他計劃在兩日內再部署四十萬個。
在密林似的陷阱群和障礙物后俯瞰海岸線的,是南線集團軍的士兵,他們守候在堡壘、掩體和壕溝里,南部集團軍能夠搜集到的每一座魔導炮,都居高臨下對著沙地,根據計算火力可以相互交叉,之所以對著沙地而不對著大海的原因,是因為好給登陸的家伙一記威力足夠的近距離平射。
拉美爾為可能到來的敵人準備了一次血腥味十足的歡迎儀式,在艾拉迪亞戰爭史上,還沒有人布置過這么龐大又足以致人死地的防御陣勢。
“將軍閣下,這里真的會遭受攻擊?”拉美爾的助手肖陪同他站在海岸最高處,俯瞰著下方說。
為了完成拉美爾的計劃,帝國將千萬個奴隸、農民和勞工源源不斷送到南岸,他們夜以繼日的修筑工事,大量凡人累死在沉重的工作中。
施法者們也同樣不好受,要在短時間內豎起一道橫跨數千里的屏障,需要的法術多得驚人,拉美爾將施法者們全部使用,以致在費爾南、婆羅、博撒行省內再也找不到一個舉著魔杖的法師,連王室法師都被抽調了一部分,以供建造南岸防線之需。
“黑翼的怪物究竟會不會在這里登陸,我不清楚。”
拉美爾搖頭,“但大帝的決策無疑是正確的,只有我們駐扎在這里,才能保證不落帝國后方的安穩,讓里昂和他的拂曉軍團專心作戰。否則那些怪物一旦來襲,突破防線登上南岸,將會掀起難以遏制的災難,到時候再想把它們趕出去,只怕艾拉迪亞沒人可以做到。”
“聽說施泰特將軍與您有些分歧,在議會上鬧得很不愉快?”肖低聲說。
“那個蠢材。”拉美爾回答的漫不經心,“施泰特堅信最初的登陸是擋不住的,防線如果真有必要建立,也應該建立在黑翼艦船的射程之外,否則我們的軍隊會被壓制得動彈不得。”
“施泰特的計劃,是將部隊從海灘往后撤,等怪物們登陸后再發動襲擊。他的理由是黑翼剛剛登陸成功,難免疏于防范,又沒有健全的補給線,正處于最虛弱的時候。肖,你也是這樣認為嗎?”
“將軍們的想法,我是不敢妄自推斷的。”助手說,“但我知道,黑翼帝國的海上艦隊先進又強大,如果想躲在它們艦炮的射程之外,我們得把防線設置到內陸里才行。”
年邁的將軍笑了,他的笑容溫和,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所以戰爭的輸贏勝負,在這些海灘上就能得見分曉,南岸集團軍不是拂曉軍團,一旦怪物們成功站穩跟腳、構建傳送陣,整個南岸的末日就到了。”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可以阻止敵人,那就是當它們還在水里、想盡辦法登陸的時候。”
“主要防線就在這里。”
拉美爾用劍指著腳下,聲音就像是鍛打鋼鐵的重錘:“我們所有力量都得部署在海邊,相信我,肖,入侵最初的二十四小時將會是決定性的,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可能到來的黑翼來說,那一天都將會是最關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