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襲擊
眼看部隊沿堤穿過頸澤的黑色沼地，涌進莽野的邊緣地區，羅伊心頭的陰郁與日俱增，雖然他將憂慮埋葬在沉著冷靜的面具之下，但它依舊存在，并隨著他們跨越的每一公里不斷增長。
是因為收到綠都回信稱綠龍要推遲趕到的消息嗎？
不，并非如此，他羅伊·布蘭多，伯爵之子，對付區區一個獸人氏族，還不需要借助外力。
眼前這片北方人稱作莽野的廣袤荒原，經過這么多年的探索穿梭，他已了如指掌，何況身旁跟著一支軍隊，按理來說，他本應無所畏懼、穩如泰山。
然而今晚是個例外，迥異往昔，四周暗幕中有種莫可名狀、讓他汗毛豎立的驚悚，令其極度不安。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意識到了危險，好像有什么東西被自已忽略了，那才是他憂慮的原因所在。
人類貴族普遍存在偏執癥，羅伊也不例外，他是一個野心家，所以更加敏感多疑，力求一切盡在掌控。
他反復檢查自己的推論，確認邏輯并無任何錯誤，然而不安卻不知從何處升起，始終有一層陰霾籠罩心頭。
“保持警惕！”
他提醒麾下士兵，看了一眼天色——星辰正在隱去，這預示著黎明的到來，但是失了星和月光芒的大地將會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們最易松懈的一段時間。
陰森狂風吹得樹影幢幢，宛若猙獰活物，羅伊感覺自己受到一種冰冷且對他毫無好感的莫名之物監視；身旁的施法者好像也察覺到了，握緊法杖。
該死，自己到底遺漏了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聲悶雷驚醒了羅伊的沉思，他仰首望天，卻只看到一塊塊厚棉般沉重的烏云。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可怖的低吼，羅伊的身軀不由自主的繃緊，地面上的人們已被一片極大的陰影所籠罩。
震耳欲聾的咆哮在頭頂上空爆發，颶風般撕裂了大氣，羅伊拼命穩住驚恐萬分的角馬，同時勉強望向天空。
不幸的是，這次他看到了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一頭顏色暗如黑煙的怪物填滿了羅伊的視線，它咆哮著伸出利爪，向軍隊俯沖而來。
一頭約莫已經成年的黑龍——他們遭到了巨龍的襲擊！
軍隊頓時沸騰，人喊馬嘶。
好在他們并非什么酒囊飯袋，而是實打實的正規軍，雖然驚詫莫名，但卻依舊不見慌亂，這些都是卡基領布蘭多家族最精銳的職業軍人，反應迅速、立即迎戰。
騎兵們呼令戰馬彼此向外散開，身穿黑甲的軍隊前鋒支起了他們的盾牌，相互并攏了防線，組成一道層疊著鐵質光芒的不破堅墻。
那是高約半人的巨盾，這些士兵組成了用于短兵相接的陣列，在近距離交戰中，防御的重要性位居首位。
他們叉開腿，用肩膀抵住樸實的大盾，身披厚重鎧甲，空著的另一只手緊握著利劍。
只要能擋住這頭龍的沖擊，接下來它就會被拖入泥潭、任人宰割。
與巨龍作戰的訓練也是艾拉迪亞職業軍人的必修課，但由于這頭黑龍太過強壯兇悍，他們竟下意識用上了對付紅龍的戰陣。
與此同時，黑龍到了！
艾拉迪亞漫長歷史中，幾乎每一件赫赫有名的戰事都與巨龍有關，沒有什么能比巨龍和人類相互搏殺時造成的景象聲勢相提并論。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戰斗中，無論是巨龍還是軍隊，展示出的力量都會讓人心折不已。
青銅與鋼鐵在嘶啞的鏗鏘聲中破碎，遲鈍古怪、回音不絕，龐大的黑龍直接撞了進來，像是從天而降的隕石，無數堅硬的大盾在這一刻崩裂，第一道防線上的戰士們筋斷骨折，發出痛苦的哀嚎。
它的力量實在太強了，讓人們感覺撞上了一座大山，防御陣列在不斷后移。
“堅守陣地！”
羅伊用北方諸國的土著語吼道，戰士們手上血管已迸濺出鮮血，但卻將盾牌得更高了，黑龍則回以震天動地的狂吼。
如此精銳堅挺的士兵，恐怕就算真是一座山也會給他們攔下來，防御陣列在短時間內被打得支離破碎，但黑龍因俯沖帶來的沖擊力同樣不復存在。
它已經收攏了翅膀，短兵相接的時候到了！
黑龍被鋼鐵那明確無誤的哐啷聲和身體擠撞的吱嘎聲熱烈歡迎，現在，它要面對一支正規軍的圍攻，光正面就已超過一百人。
“現在輪到我們了，上前反擊！”
人類戰士的領軍高喊出命令，士兵們高舉武器，以長劍與重錘還以顏色，而在更遠處，弓箭手們已完成瞄準，扣動手弩的扳機，鋪天蓋地的箭矢也呼嘯而至。
“吼！”
面對洶涌的人群，黑龍咆哮著張大了嘴。
下一刻，空氣頓時扭曲起來，熾熱的炎流席卷了人類的陣地。
“火焰？”
羅伊太陽穴附近的神經突突狂跳，這該死的黑龍怎么能吐息出火焰，簡直匪夷所思，那不是紅龍才有的能力嗎？
哀鴻遍野，火對大多數生物而言都是難以抵抗的武器，人類尤甚，近四十名戰士被瞬間掃成焦炭，更多的則在承受難以言喻的痛苦，難以繼續進攻。
“寒冰壁障！”
然而烈焰肆虐還不到十秒，潮汐般呼嘯的魔法靈光就已卷過士兵們的身體，抵住火焰的侵襲，讓他們免受痛楚。
果然有施法者。
黑龍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令人心悸的豎眼掃過聲音傳來的方向，它看到了，就在羅伊身旁不遠處，一名渾身籠在黑色長袍內的施法者靜坐于馱馬之上。
看到黑龍目光掃向這個方位，這位法師仿佛心有所感，露出一只手輕輕掀起了兜帽，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毫不畏懼地與它對視。
緊接著，施法者在黑龍的注視下抬起了法杖——
火球術！
法術模型早已構建完成，無與倫比的元素火球自他法杖前端顯現，鎖定不遠處狂暴的黑龍，以馬赫級的速度呼嘯而去。
面對速度快到驚人的火球術，行動遲緩的巨龍是不可能將其躲開的，它們只能同樣依靠法術抵擋——所以就在元素勃發的同一時間，經驗老道的施法者已準備好了“擾咒術”，緊盯著黑龍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將對方的法術破解，讓它吃上一記結結實實的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