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萬人敵嗎?”
張世杰自詡身經百戰,也見識過所謂的萬人敵,但也不可能一個兵都不帶,單騎沖陣。
他聽說過的真正萬人敵,那還是幾十年前的了,畢再遇曾在泗州一戰,親率四百騎兵沖入敵陣,金軍五千騎兵被其殺得大敗,并被陣前斬將。
金軍連敗三十里,畢再遇追殺三十里,中途還渡水追擊,殺得他渾身鎧甲與衣服都被鮮血染紅。
這位已經是萬人敵了,他武藝超群,能拉開二石七斗的弓,反手能拉開一石八斗的弓,敢于親自沖陣,追殺十倍于己的敵人。
再往前,還有韓世忠能拉三石弓在馬上射箭,曾率八千人大敗十萬金兵,有過親率五十騎自闖入萬軍,斬殺金將首級,無人能擋的戰績。
岳飛更不用說了,也是個人勇武極強的人物,左右開弓三百石,剛嶄露頭角的時期,經常只率幾百人就沖殺金軍數千人,穿陣而過。
而最最接近墨窮等人行徑的,是楊再興,他曾真正意義上單騎獨馬地沖入敵陣,殺了數百人后安然回來。
之后小商橋率三百人與金軍大戰,殺死金兵兩千余,他個人陣斬一百多金將,最后流血過多,力竭而亡,事后收斂尸體,身上的箭簇合起來有兩升之多。
張世杰深知,墨窮等人的行徑,與楊再興截然不同。
楊再興的單騎沖陣,是在金兵潰敗的時候,當時金軍與岳飛主力打了一天,已經支撐不住了。楊再興單騎獨馬地沖進去,是為了活捉完顏宗弼。
當時金軍陣容并不密集,他追著追著最后也沒找到敵帥,反而找著找著就殺幾個,直到殺了數百人,他也身中數十創,這才不追了。
小商橋時才是面對真正的緊密敵陣,他三百對兩萬,個人斬殺了一百多人,已經是強到恐怖,還付出生命代價了。
同樣是面對緊密陣型,同樣是被暗箭傷人,墨窮三人一個兵不帶,沖擊比金軍裝備更精良的蒙軍,雖然也只陣斬一百多人,但難度高了不止一籌。
墨窮毫發無損,茍爺身被數十箭還能從容撤退,姜龍斷臂死馬,竟然沒有被插死在地上,反而步行作戰,又殺二十人。
帶了兵和沒帶兵差別太大了,韓世忠五十騎沖萬人,敵人是他兩百倍。楊再興三百人對兩萬,敵人是他七十倍。
墨窮三人呢?三個人對五千,敵人是他們一千六百多倍。
三者的個人勇武,達到了張世杰所能理解的巔峰。
“真神將也!”遠處觀看到戰斗的張世杰,不禁感慨。
怎料一旁的車蕓說道:“手下留情了。”
“嗯?蒙軍若手下留情,必不會放暗箭,敵人這是真下了死手的。”張世杰說道。
車蕓搖頭道:“不,我是說墨窮手下留情了。”
“什么?”張世杰驚愕。
車蕓說道:“墨窮并沒有放開來殺,否則他不會毫發無損的。”
她知道,墨窮這是顧忌異血人效應,殺不殺敵并不重要,不受傷更重要一些。
張世杰心說的確如此,從表現上來看,茍爺最為勇猛,但仔細一想,墨窮毫發無損才是最恐怖的。
看著墨窮三人騎馬歸來,路上還把活捉的李恒放了,張世杰急得跺腳。
等三人回來,他說道:“為何放走李恒!”
“哦?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嗎?”茍爺問道。
張世杰嘆息道:“這支蒙軍,張弘范是主帥,李恒是副帥啊。”
茍爺不在乎道:“放了就放了,無關緊要。”
說著,他們開始療傷。
只見茍爺拔掉自己身上的箭,稍微流點血就止住了。以他的肌肉控制,除非特別大的創口,否則不會流血不止 張世杰看得嘖嘖稱奇,只覺得這身橫練功夫,李存孝再世也不過如此。
再看姜龍,更加駭人,他竟然單手縫合自己的斷臂!
針線直接就往骨頭和手筋上扎,骨骼、神經、肌肉,都一一接續起來。
看得許多士兵頭皮發麻,只覺得傳說中的刮骨療毒,與這相比也差了許多。
不過三刻,姜龍的整條手臂就好似長回到了手上,當然,有的地方還有缺口,他強行縫合會導致手伸不直,于是故意留下,抹上藥膏讓其慢慢愈合。
“神醫啊!”張世杰被姜龍這手戰場醫術震懾住了。
戰局緊急的情況下,缺胳膊少腿而被放棄的士兵多得很,急行軍下,那些士兵很多就被自己人殺死了,以免耽誤行軍。
若有這手斷肢重合的醫術,他們也不用放棄只是斷了腿的弟兄們了。
三人三騎,大破蒙軍五千,士兵們紛紛用敬仰的目光看著他們。
再加上之前崖山的奇跡,這七十余人士氣旺盛,只覺得大宋天命所歸。
只見張世杰護著江城,帶人闖進了被李恒丟下的營盤。
這里有些被遺棄的物資,倒是讓眾人爽爽快快地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他們輕裝簡行,準備出發,卻發現流民跟著過來了。
原來這些流民得知他們要來攻蒙軍防線,懷著國仇家恨,組織了抗元義軍自發地趕來幫忙。
只不過來晚了,沒想到趕到時,這七十幾人已經大破了敵軍,還在敵人營地里睡了一覺…
得知戰斗過程后,義軍振奮不已,直呼要跟他們一起殺敵。
江城看向墨窮,墨窮聳肩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保護不了這么多人。”
“他們為國而戰,死則死矣,決定反元的那一刻,他們就不是民,而是兵。血戰沙場,生死由天,哪用得著你來保護!”張世杰一直覺得,墨窮他們在侮辱大宋的軍人。
墨窮聞言一怔,看著一個個眼中燃著火的義軍,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他作弊弄來了糧食,而阻止張世杰以此招募鄉勇的話,那么現在,他已經沒有理由阻止了。
這些人吃飽喝足,卻還是要來抗元,已不是為了皇帝,而是國仇家恨。
他還說什么保護他們,實在是在侮辱人了,這些人已經家破人亡,要的不是保護,而是報仇雪恨。
墨窮說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說著,他看向茍爺。
只見茍爺一邊涂藥膏,一邊笑道:“順其自然。”
墨窮瞬間明悟,什么是自然,這些人的反抗就是自然,張世杰的選擇就是自然。他必要也沒理由去阻止他們。從張世杰活下來那一刻,歷史就改變了,亦或者從來沒有歷史,他們要抗元,是死是活,是勝是敗,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社員沒必要為了降低收容物因果導致的死亡人數,而故意阻撓。
“張將軍,你才是大宋樞密副使,你自己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