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慧宮,偏殿殿門緊閉,數十名禁衛守在殿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入。
今日發生在后宮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這樣弒君謀逆的大事,牽扯到唐惠妃,端王以及陛下,懷王在殿內詢問的,也必定是皇室最為隱秘的事情,除了皇族之外,別人聽到這些秘密,定會引來殺身之禍。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這偏殿之內,兩道人影并肩而坐,謀害陛下的兇手,宮女紫珠,此刻正偏著頭,將腦袋靠在懷王的肩頭。
一如十余年前。
只是那時他們的位置要反過來,彼時兩人一個是剛剛進宮,無依無靠的小宮女,另一個是失去了母妃,時常受到欺負的邊緣皇子,因為相似際遇的關系,結下了在別人眼中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友誼。
紫珠偏頭看著懷王,說道:“以后殿下要好好照顧自己。”
懷王笑了笑,說道:“我還想讓紫珠姐照顧呢,王府的下人都毛手毛腳的,一些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好。”
紫珠臉上露出笑容,卻沒有再開口了。
懷王臉上的笑容卻逐漸消失,表情變的認真,說道:“答應我,不要做傻事。”
紫珠笑了笑,說道:“我死了,他們就再也查不到殿下了。”
懷王道:“你死了,這個仇我便不報了。”
紫珠面色頓變,急忙道:“這怎么可以,這是你從小就要做的事情。”
懷王看著她,問道:“如果報仇的前提,是要以你的死為代價,我和他還有什么區別?”
紫珠低下頭,默然不語了。
懷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乖,聽話,我很快就救你出去。”
偏殿門口。
看到懷王出來,那禁衛將領立刻躬身道:“殿下。”
懷王看了他一眼,說道:“她是此案最重要的證人,看好她,不要讓她自盡,她若有事,本王和你們所有人都脫不開關系。”
那首領身體一顫,立刻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會看好她的!”
懷王離開儲慧宮,來到養神殿,見魏間站在殿外,問道:“父皇醒了嗎?”
魏間道:“回殿下,陛下剛醒。”
懷王道:“宮女紫珠已經將事情全都供出,本王要向父皇稟報。”
魏間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說了,請懷王殿下留端王一命,其余之事,皆可和唐大人商議處理,不用再稟報陛下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陛下不愿意再聽到有關此案的任何消息。”
懷王看了一眼養神殿緊閉的殿門,說道:“本王知道了。”
唐府。
唐寧已經回到家中,鐘意等人見他平安歸來,也終于放下了心,只有蘇媚見他表情有異,來到書房,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唐寧道:“唐惠妃已經承認了毒害陛下的事情,宮里現在封鎖了消息,最遲明日,端王,唐家等參與此事的人,就會被一網打盡。”
蘇媚詫異的看著他,問道:“這不是好消息嗎?”
“四長老說,安神香就算是在黔地,也不常見,她當初沒有調配多少,除了十大長老,其他人手中不可能有。”唐寧搖了搖頭,喃喃道:“如此一來,唐家和唐惠妃又是如何得到的?”
蘇媚看了看他,問道:“你懷疑站在唐家背后的,是我師父?”
唐寧道:“有可能做這件事情,而且人在京師的,只有她。”
蘇媚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以確定,我師父和唐家以及端王沒有什么聯系。”
唐寧臉上疑色更濃,不解道:“那會是誰呢?”
這件案子由懷王親自辦理,其中的細節,應該不會有什么疏漏,到時候唐寧只需查看案情卷宗,就能知道安神香的來源。
此事事發突然,唐寧和懷王為了不打草驚蛇,將后宮的消息封鎖,端王和唐家并不知道他們的陰謀已經敗露的事實。
端王的人生,也算得上是豐富多彩,跌宕起伏,經歷了數次的大起大落之后,終于等來了封太子的一紙詔書。
然而今晚,也是他得意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一早,他就要面對他此生都不想面對的殘酷現實。
端王府中。
即便是今日端王被右相唐寧追打的如同喪家之犬,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面子,但對于端王府,對于唐家來說,今日依然是大喜的日子。
陛下冊封太子的詔書已下,三日后就是冊封大典,典禮一過,端王就能踏足東宮,入主朝堂,成為陳國真正的主人。
到那時,他的一切敵人,都將被他手中的權力埋葬。
端王府,白天的賓客已經盡數散去,唐琦唐淮卻兩兄弟留了下來。
唐琦道:“早些時候,惠妃傳來消息,因為唐寧毆打端王一事,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將他驅逐出陳國,此生不得踏足京師。”
陛下的這個決定,并不出乎他們的預料。
一個是丞相,一個是新君,放棄哪一個,陛下難道會有第二個選擇嗎?
只是陛下沒有將他永遠的留在京師,以絕后患,而是將他驅逐,還是有些出乎唐琦的預料。
以當今陛下殺伐果斷的性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明唐寧在他心中的地位,的確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比的。
唐淮面露異色,說道:“陛下還是仁慈了。”
端王趴在床上,臉上露出怨毒之色,說道:“父皇饒他的命,本王要他死!”
唐琦看了看他,說道:“如今的唐寧,已經不是殿下的對手了,等到殿下坐穩太子之位,他離京之后,殿下想怎么做都行。”
“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端王臉上殺機盡顯,說道:“本王一刻都等不了,本王現在就要他死!”
今日在端王府中所受的羞辱,宛如刀刻一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已經成為了他難以跨越的心結。
堂堂太子,未來的皇帝,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打的失禁,這將是他身上永遠都洗不清的污點,唐寧不死,他心中的怨恨便永遠無法平息。
唐淮看著他,說道:“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妨再等些時日…”
“本王說了,本王一日都等不了!”端王眼中充滿了血絲,緊緊的抓著身下的被褥,說道:“父皇已經放棄他了,本王還有什么要忍的?”
看到端王已經全然失去理智的樣子,唐淮張了張嘴,還是將要說出口的勸諫之言又吞了回去。
唐琦目光閃動,說道:“殿下說的也不無道理,他今日的舉動,京師已經人盡皆知,殿下如果就這么放過他,即便是坐上太子之位,成為皇帝,也會被人看不起,倒不如用他來立威,對其他人也是一個震懾,讓他們知道,辱殿下之人的下場!”
唐琦這句話說進了端王心里,他臉上露出一絲嗜血之色,咬牙道:“舅舅說得對,召徐衛進來,今夜本王就要讓那姓唐的血債血償!”
徐衛是端王府的護衛首領,手下統領五百護衛,五百護衛,已經是一個親王能夠擁有的私軍極限。
唐琦看唐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說道:“大哥,陛下已經表態,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難道陛下還能因為殿下殺了唐寧,就削了殿下的太子之位?”
“這倒不是。”唐淮搖了搖頭,陛下怎么可能因為一個棄子,去重罰一國儲君,他的目光望向皇宮的方向,低聲道:“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