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作為皇帝,召他進宮,居然不是為了商討國家大事,而是詢問他為什么沒有孩子,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要面子嗎?
不過好在唐寧不是最沒有面子的一個,他注意到陳皇說完這句話之后,陸鼎就低下了頭,一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原來陸尚書之女早已珠胎暗結…”
“難怪蕭家這么著急成親,再晚可就瞞不住了。”
“據說良辰吉日原本是三個月之后,欽天監的官員被陸尚書將刀架在脖子上改的…”
“難怪,我就說嘛,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換做別人,這么不給陸鼎,不給陸家面子,早就被他拎著刀砍翻了,但泄露消息的人是皇帝,他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陳皇讓唐寧在家休息,唐寧也就順勢答應了。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
他走出御書房時,看著前方的一人,說道:“錢大人,留步。”
戶部尚書錢碩看著他,疑惑道:“唐大人有何事?”
唐寧笑道:“有件小事,想請錢大人幫個小忙。”
錢碩笑了笑,說道:“唐大人但說無妨…”
唐府。
陳玉賢悠悠的嘆了口氣,說道:“寧兒這些日子是不是在躲著我們,他剛剛從草原回來,怎么也不歇歇,每天早出晚歸的去官衙…”
“怎么會呢…”鐘意牽著她的手,說道:“相公身兼數職,公務繁忙,可能是衙門里的事情多一些,過些日子就好了。”
陳玉賢輕嘆一聲,說道:“衙門里的公務再繁忙,也不能靠他一個人的。”
她目光再次望向鐘意時,開口問道:“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問你都不說,你們看看陸姑娘…”
鐘意低下頭,表情也有些失落,說道:“相公有自己的打算…”
陳玉賢哀嘆道:“什么打算他也不說…”
唐寧從門外走進來,將一個冊子放在桌上,說道:“岳母大人先看看這個吧。”
陳玉賢詫異的翻開他放在桌上的冊子,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喃喃道:“這是真的嗎?”
“這是我從戶部查到的數據。”唐寧看著她,說道:“陳國每年因難產而死的女子,可查的便以萬計,且生育年齡越早,危險越大,陸雅已到適合生育的年齡,可小如小意都還沒有到,岳母大人也不希望她們置身險境吧?”
陳玉賢手中拿著冊子,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什么了。
片刻后,某處房中,鐘明禮看著她,說道:“你忘記了你生小意的時候多么危險嗎,夭夭的娘,也是這么去的,寧兒也是為她們著想。”
“他應該早說的。”陳玉賢心有余悸的將那冊子放下,說道:“已經等了一個兩年了,再等一個也無妨。”
唐寧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目光望著窗外。
小如和小意的年齡不夠,不是他暫時還不要孩子的唯一理由。
還有重要的一點,是要免于牽掛,從今日開始,接下來的一年內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預料不到。
若是她們在這一年內懷孕,他們一家都會多處受制于人。
從西北回來之后,唐寧的武職已經做到了巔峰,文職也接近巔峰,勛爵不可能再高,更重要的是,他手中已經掌握了眾多的資源,可以去做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了。
比如,和某些人,算一些陳年老賬。
鐘明禮從門外走進來,輕聲道:“你岳母的話,你聽聽即可,你們有你們的打算,婦道人家,不懂什么的,小如和小意的身體要緊。”
唐寧笑了笑,說道:“其實我們暫時不要孩子,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鐘明禮詫異道:“那還有什么?”
唐寧道:“我打算動唐家了。”
鐘明禮聞言,心中陡然一驚。
唐寧和唐家的恩怨,他早就知道了,他們一家,從初到京師之時的處處受制,被唐家為難,一步步走到今日,拖垮唐家,路途有多艱險,過程有多困難,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清楚。
如今,他已身居高位,也是該到了向唐家討債的時候了。
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唐家再沒落,也是唐惠妃的娘家,是端王的母族,是皇親國戚,想要動唐家,要經過端王,經過惠妃,經過陛下…,這又談何容易?
他沒有勸說唐寧,想了想之后,問道:“需要我做什么嗎?”
唐寧笑了笑,說道:“不用,我已經有安排了。”
鐘明禮沒有再多言,走出書房,徑直去了京兆府衙。
“大人。”府衙內的捕快見到他,紛紛行禮。
鐘明禮看向一人,說道:“去叫彭琛來。”
沒多久,已經升任京兆府衙總捕頭的彭琛快步走進來,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鐘明禮看著他,說道:“去將和京師唐家有關的案情卷宗,全都調出來,送到我這里…”
皇宮。
御書房。
陳皇難得的空閑,在御花園踱著步子,似是無意的開口:“你說,他為什么不生孩子呢?”
魏間緩緩的跟在他的身后,尷尬道:“陛下,這生不生孩子的事情,唐大人自己也不能完全做主…”
陳皇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不能做主,不代表別人不能做主。”
魏間訕訕的一笑,轉移話題道:“陛下怎么忽然關心起唐大人生不生孩子的事情了?”
陳皇緩緩停下腳步,說道:“朕看的出來,他的心很大,只有心里有了牽掛,他才會老實的待在京師,才能完全的為朕所用。”
魏間笑了笑,說道:“唐大人現在又是大將軍,又是定國侯,他的根基,他的一切都在京師,他怎么可能離開這里呢…”
“這只是朕的感覺。”陳皇目光望向一處,說道:“朕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清。”
魏間抬頭道:“陛下擔心何事?”
陳皇看著他,問道:“你若是一路走來,處處受人欺凌打壓,多次都有性命之憂,待你有朝一日飛黃騰達,直沖九霄,又會如何?”
魏間想了想,說道:“若是老奴,老奴一定要當年欺辱我的人血債血償…”
“是啊…,有仇不報,有怨不究,終究意難平。”陳皇輕嘆一聲,說道:“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么對唐家,朕可不希望看到朝堂大亂…”
魏間怔了怔,說道:“原來陛下是在說唐大人,唐家已經衰落至此,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再說,唐大人心胸寬廣,為人豁達,應該,應該…”
魏間越說聲音越小,最終一句都不吱聲了。
陳皇撇了他一眼,問道:“怎么,連你自己也不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