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一項項的進行,定陽縣令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
這位吏部代侍郎在鄂州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聞,在此人來江南東道之前,這里的官員就都提防著他。
只不過,他雖然在鄂州搞出了那么大的動靜,但在之后的十幾個州,就收斂了許多,或許只是將鄂州當成了立威之地,難道他這次在衢州存的同樣的心思,好巧不巧,定陽縣,就被他當成了在江南東道的立威首選?
定陽縣令心中暗暗叫苦,以外界對這位唐大人的傳聞,此人吃軟不吃硬,地方官員若是以禮相待,大都平安無事,但若是像鄂州刺史那樣不知好歹,下場也不會比他們好上多少。
此刻,他連辯解都不敢辯解一句,只想著考課盡快結束,他好去祝家通報消息,他這個縣令,是祝家扶持上來的,出了什么事情,也得依靠祝家。
幾項考核過后,唐寧看著定陽縣令,搖頭道:“吳縣令,定陽縣的情況,有些不太妙啊,這做父母官的,平日里須得用些心…”
定陽縣令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唐大人教訓的是,下官一定謹記…”
定陽縣令唯唯諾諾的退下之后,徐清揚才看著唐寧,說道:“唐兄,這樣吏部不會怪罪吧?”
唐寧笑了笑,說道:“沒事,這點主我還是可以做得了的。”
定陽縣其實沒有什么問題,綜合考評得一個中上也不過分,唐寧剛才的舉動,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是在故意刁難,但他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定陽縣令不是他的目標,他背后那些人才是。
他在縣衙停留沒多久,陳舟便走進來,小聲道:“大人,他往祝家莊的方向去了。”
祝家莊是衢州祝家的地盤,祝家之所以稱為“莊”而不是府邸,就是因為祝家雄踞衢州多年,宗族極為龐大,他們在衢州已經屹立了上百年,勢力滲透到衢州的方方面面,在衢州的地頭上,連官府也得給他們幾分薄面。
衢州境內,像祝家這樣的家族,還有兩個。
此時,一輛馬車匆匆的駛入祝家莊,定安縣令從馬車上下來,跑進一所高門之中,說道:“快,我要見家主!”
吳縣令是祝家的常客,門房看到他,立刻便將他引至宅內。
片刻后,吳縣令看著一名中年男子,有些驚慌的說道:“家主,吳某這次是真的完了,不知為何,那吏部來的官員,處處針對我,他要是將考課結果呈交吏部,我這定安縣令,無論如何都當不下去了…”
“慌什么?”中年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問道:“你可有什么地方得罪過他?”
要說得罪,他不過是對那人的同僚說了幾句重話,他總不會是小氣鬼轉世,因為這件事情針對他吧?
吳縣令咬了咬頭,說道:“吳某發誓,絕對沒有,我對他們從始至終都恭恭敬敬的,連一點冒犯的地方都沒有,更何況是得罪?”
他看著中年男子,試探問道:“他該不會是沖著祝家來的吧?”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自己這次能不能相安無事,就看祝家愿不愿意出手,吳縣令心中忐忑的對他拱了拱手,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吳縣令離開之后,有一人從屏風后走出來,看著祝家家主,問道:“大哥,依你看,此人是不是沖著我們祝家來的?”
“不知道。”祝家家主搖了搖頭,說道:“此人做事毫無章法,剛剛進入江南東道,或許是想要立威也說不定。”
那人想了想,又問道:“那吳縣令的事情管不管?”
“不管。”祝家家主道:“祝家已經岌岌可危,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人皺起眉頭,說道:“若是吳縣令真的被撤,祝家這些年投在他身上的資源,不就白白浪費了?”
“吳縣令沒了,再拉攏一位便是。”祝家家主看著他,輕嘆一聲,說道:“不要總是過于看重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這些東西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你若是連這一點都無法想通,我怎么放心的將祝家交給你?”
那人面色一變:“大哥你…”
祝家家主揮了揮手,說道:“不要因為我,連累了祝家的百年基業…”
唐寧已經在衢州停留了兩天,也沒有等來他希望等到的消息。
衢州祝家還是那個衢州祝家,似乎吳縣令有沒有事情,和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他們對此,任何表示都沒有。
人都說先下手為強,后出手的往往會失了先機,但真實情況往往不是這樣。
先出手的,也會先露出破綻,高手對敵,誰先出手,便先掉了逼格,很有可能是最終輸掉的那個。
祝家不出手,唐寧總不能帶人上去不由分說的就抄家,做人畢竟要講道理。
衢州刺史從外面走進來,表情也有些無奈,說道:“祝家不上鉤,唐大人還有什么辦法?”
唐寧想了想,說道:“不如孫刺史將幾大家族的家主一起約出來吃個飯?”
孫刺史有些猶豫,說道:“本官與他們素無往來,這樣似乎有些太過突兀。”
唐寧道:“三大家族每年為衢州貢獻這么多的稅銀,孫大人作為父母官,宴請宴請他們,以示感謝,不也很正常?”
孫刺史想了想,說道:“本官試試。”
想到一事,他又忽然說道:“不過,本應宴請的是四大家族,而不是祝家等三家,要說每年為衢州貢獻的稅銀,蕭家比祝家三家加起來還多,只是蕭家主人不在,家中只有管事,也只能先邀請那三家了。”
唐寧看著他,疑惑道:“孫大人不是說,掌控衢州的,只有三大家族嗎?”
孫刺史道:“唐大人有所不知,祝家等三家,在衢州立足都有百年歷史,蕭家是近十年前才搬過來的,以商事起家,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將生意做到了衢州最大,祝家,黃家,董家三家,與蕭家都有不淺的生意往來。”
唐寧點了點頭,看來這蕭家在做生意上還是有些能耐,他在查衢州稅務的時候,就發現衢州最大的納稅大戶就是蕭家。
說起稅務,唐寧看向孫刺史,說道:“孫大人,衢州的稅務我讓人查過了,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
孫刺史笑道:“唐大人盡可放心,稅務這一塊,本官抓的最緊,哪怕是這四大家族,在稅務上也沒有什么貓膩…”
衢州的稅務上沒有漏洞,就說明唐寧不能罰銀,不能罰銀,陳皇給他的指標就沒辦法完成,指標完不了,他回去怎么交差?
唐寧看著衢州刺史,嘆息道:“孫大人,這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