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翰林院來,戶部的事務要繁忙的多,戶部侍郎兼任翰林院侍讀學士還正常,但從五品侍讀學士兼任正四品戶部侍郎,自本朝創立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說法。
怎奈何這是陛下的旨意,而方哲又是一個不好找理由反駁的人,這件事情,很快便正式敲定。
短短的時間之內,翰林院走了一位侍讀,一位侍讀學士,皆是升任戶部,這兩件事情,在翰林院小范圍內,引起了熱烈的討論。
無論是唐侍讀還是方學士,在升官之前,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都被新官上任的唐修撰揍過。
即便是知道這兩件事情不會有什么必然聯系,但事情實在是太過巧合,有好事者甚至在暗中打賭,下一個獲此殊榮的,到底是哪位學士…
唐寧在自己的值房之中,聽不到外面的風言風語,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情。
戶部衙門在皇宮外面,方小月的爹剛剛升任戶部侍郎,肯定要以戶部的事務為主,這說明他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看到方哲了。
這樣一來,即便方哲還記恨著上次的事情,也管不到他,想給他穿小鞋都不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翰林院混日子。
這種按時上班,按時下班,看看書寫寫稿的生活,也還算悠閑,他可不希望被其他的事情打擾。
儲慧宮。
端王踏進宮殿,微微躬身,說道:“兒臣給母妃請安。”
唐惠妃揮了揮手,說道:“這里沒有外人,不必多禮,坐吧。”
她坐在榻上,問道:“聽說方哲升任戶部侍郎了?”
端王點了點頭,說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將一個侍讀學士連升三級,在戶部擔任這么重要的位置。”
唐惠妃看了看他,說道:“十幾年前,你還太小,沒有聽過方哲也實屬正常,戶部侍郎的位置,他是坐得的,況且,陛下提拔方哲,也總比提拔其他人要好。”
“那倒是。”端王的心情明顯開心了些,說道:“這次趙誠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定氣的不輕,為了這戶部侍郎的位置,他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這戶部侍郎,本來就是我們的人,說到底也還是我們的損失,舅舅被調去了國子監,朝中有些人以為唐家失了勢,就開始左右搖擺,再這樣下去,我還拿什么和趙誠斗,都怪小姨的那個孽種…”
唐惠妃看了看他,秀眉微蹙,說道:“我早就告誡過你,做事要戒驕戒躁,不可急功冒進,唐家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為太過急躁,引起了陛下的不滿,你真以為,陛下會因為唐家的家事,就調你舅舅去國子監嗎?”
“父皇的想法,誰能猜的透?”端王猛灌了一口茶水,說道:“這么多年,他既不立后,也不立太子,又把趙誠、趙睿和我都留在京中,也不知…”
“住口!”唐惠妃蹙起眉頭,猛地一拍桌子,說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端王立刻道:“兒臣一時糊涂,母妃息怒!”
唐惠妃看著他,沉聲說道:“你記著,能最終決定皇位傳給誰的,只有你的父皇,一切的外物都只能是助力,最重要的,還是要靠你自己,你若是不爭氣,便是唐家出了兩位宰相,也幫不了你!”
端王面色肅然,說道:“兒臣受教。”
唐惠妃一番訓斥之后,殿內的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下一刻,這種緊張的氣氛,便被從外面傳來的一道清脆聲音打破。
“惠妃娘娘,我來看你了…”衣著華貴的少女從殿外走進來,驚訝道:“咦,皇兄也在啊。”
唐惠妃看著她,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蔓兒來了,快到我這里來。”
趙蔓在她的跟前坐下,問道:“惠妃娘娘,璟哥哥的傷養好了嗎,怎么還不來宮里呢?”
唐惠妃道:“你璟哥哥現在被調到戶部了,以后不用來宮里。”
“啊?”少女怔了怔,問道:“為什么啊,他是不是怕那個惡人欺負他,如果他再欺負璟哥哥,我會讓父皇收拾他的!”
唐惠妃搖了搖頭,說道:“他調到戶部是好事,是你父皇同意的。”
少女拳頭緊攥,說道:“璟哥哥一定是怕那個惡人了,他那么兇,連我都兇,還喜歡打人…,都怪他,現在宮里都沒有人能陪我了!”
她在儲慧宮中坐了一會兒,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寢宮。
一名女官從外面走進來,走到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她的精神一振,立刻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那女官小聲道:“回公主,是我讓人在翰林院打聽到的,應該是真的。”
“哼!”少女雙手環胸,說道:“吃著國家俸祿,卻整天玩忽職守,這樣的人,父皇居然對他這么看重!”
她想了想,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們走!”
那女官疑惑道:“去哪里?”
“去御書房,我要去找父皇!”
御書房,陳皇被少女挽著走出殿門,搖頭道:“蔓兒,別胡鬧,父皇還有些國事要處理…”
少女挽著他的胳膊,說道:“父皇,奏章有那么多,您是批不完的,太醫都說了,您不能久坐,父皇和蔓兒在宮里走走吧,父皇批閱奏章累了乏了,出去走走,透透氣,散散步,對身體有好處。”
陳皇隨她走下臺階,詫異道:“你今天怎么關心起父皇的身體了?”
“人家一直很關心父皇身體的…”少女臉上露出笑容,說道:“以后我要多陪父皇走走,這樣父皇的身體才能好,就能長命百歲了…”
陳皇站在空曠的殿前廣場上,深吸口氣,果然覺得整個人都清爽多了,剛才的疲累也有所消減,笑了笑,說道:“那父皇就陪蔓兒走一走吧。”
兩人由一群宦官宮女跟著,穿過了幾道門,少女抬起頭,忽然指著前方的一座建筑,說道:“父皇,前面就是翰林院,要不我們去翰林院看看吧。”
陳皇詫異道:“去翰林院做什么?”
少女想了想,說道:“父皇整天都在深宮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去這些衙門里看看,就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偷懶,就算他們沒有偷懶,也能督促督促他們,讓他們時刻都嚴格要求自己,報效朝廷,報效國家。”
陳皇考慮了一瞬,點頭道:“好,那便去看看吧。”
翰林院門口的差役見前方有十數道人影走過來,準備上前詢問時,見到最前方一人衣衫上繡著的金龍,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腳下一軟,立刻道:“參見陛下!”
那差役哆嗦著直起身子,說道:“陛下,我這就去稟告學士大人!”
“哎,你站住!”少女急忙叫住他,看著陳皇說道:“父皇,他進去稟告了以后,這里的人就有準備了,我們就這樣悄悄的進去,看到的才是他們平日里的樣子。”
陳皇點了點頭,說道:“不用稟告了。”
翰林院是個清貴衙門,大部分官員都十分閑散,修書編史之類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時,平日里過的十分悠閑。
一處值房之中。
兩名官員坐在桌前對弈,一人捏著白子,思慮許久都沒有落下。
對面一人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催促道:“鄭大人,你都想了一盞茶的功夫了,到底下不下啊?”
“急什么?”那官員瞥了他一眼,說道:“讓我再想想。”
便在這時,一只手從他的身后伸出來,指著棋盤上的一個位置,說道:“下這里。”
鄭大人仔細看了看,頓時大喜,將白子落下,說道:“多謝,多謝!”
對面的官員臉上浮現一絲怒色,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是誰在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