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看了看前方黑壓壓的人群,連貢院張榜的墻都看不到,看著蕭玨說道:“要不我們晚些時候再過來,反正榜就在那里,跑不了的。”
“又不用擠進去看。”蕭玨伸手指著某個方向,說道:“顧白他們已經在那里等著了,我們過去吧。”
唐寧隨著他走近了才發現,原來貢院前面的一塊空地被清了出來,幾輛馬車圍出了一片地方,顧白、崔瑯和沈建都在里面等著。
“馬上就張榜了,你們怎么才來?”顧白走過來,看著唐寧,說道:“唐兄啊,這次顧某的全部身家,可都壓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
唐寧看著他,不確信道:“你們?”
崔瑯走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這次唐兄要是不能拿到頭名,我和沈兄可就連回江南的盤纏都沒有了。”
唐寧本以為只有蕭玨和顧白無恥,沒想到堂堂兩位江南解元,不押他們自己,居然也無恥了押了他?
唐寧看了看他,問道:“你們押了多少?”
崔瑯笑了笑,說道:“我和沈兄各自押了一千兩。”
本來百姓們都認為省試頭名一定會落到顧白崔瑯和沈建頭上,押他們的賠率很小,唐寧雖然也在前列,但比他們的賠率要高多了,如果有人押了大筆的銀票在他身上,這賠率不降才怪,哪怕只是降低一點,也是他的損失…
崔瑯看了看他,問道:“唐兄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顧白想了想,忽然看著唐寧,問道:“唐兄難道也押了你自己?”
“沒有。”唐寧果斷的搖頭,說道:“賭博害人害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幾位還要引以為戒才是。”
他靠在一輛馬車上,看著崔瑯和沈建兩人,就像是看到偷了自己銀子的賊。
蕭玨從一旁靠過來,問道:“你到底押了多少?”
唐寧抬頭看了看天。
蕭玨想了想,問道:“一千?”
他在一個賭坊都押了一千,算下來,那天跑了…,應該有十幾個賭坊吧。
蕭玨見他默不作聲,又問道:“五千?”
唐寧目光又望向黑壓壓的人群,他一個人就押了一萬多兩,再算上唐妖精,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
蕭玨臉上的表情極度懊悔,猛地拍了拍大腿,說道:“早知道我就回去向我爹多要些銀子,虧了,虧了…”
不遠處,顧白和崔瑯沈建,已經吸引了不少人過來。
“崔兄來的好早,想必是對今日的放榜胸有成竹了。”
“我這次可是在崔兄身上押了足足一百兩,崔兄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我的一百兩,全押在沈兄身上了,這次就算是上不了榜,也能賺回些盤纏。”
崔瑯對幾人拱了拱手,苦笑道:“賭博害人害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幾位還要引以為戒才是…”
眾人對視幾眼,疑惑道:“崔兄這是…”
便在這時,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嘩亂。
只見貢院大門緩緩打開,一聲鑼響之后,幾名差役從從里面走出來。
“有人出來了!”
“放榜了!”
“快,快擠到前面看看!”
貢院的圍墻之下,數十名官差將激動不已的人群攔在距離院墻丈許遠的地方,另外幾名差役,搬來梯子,將一張榜單張貼在墻上。
原本嘈雜的環境,反而變得有些安靜,眾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差役手中的紅榜。
榜單是從后向前,倒序張貼,但不管出現在哪一個榜單上,便意味著,他們只差在殿試上走一遭,便能成為新科進士。
按照朝廷往年的慣例,新科進士,不管委任何地,也都是有品級的官員。
“啊,我中了,我中了!”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第二個,第二個就是我的名字!”
“我是乙榜第二十三,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感謝各路神佛保佑,感謝各路神佛保佑…”
省試放榜的場面,要遠比州試之時要熱鬧火爆的多,畢竟能出現在這張榜單上的,如無意外,都是今年的新科進士,殿試的意義,只是從這些人中,分出前三甲而已。
“沈建,我看到沈建的名字了,沈建的名字在第一個!”人群中,忽有聲音大叫起來,“我押了一百兩銀子賭他是榜首,哈哈,我贏了!”
身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急,還有一張榜沒有貼出來。”
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省試的最后一張榜上,只有三個名字,這三人若在殿試之上,便是此次科舉的一甲了,排名第一的,便是此次科舉的狀元郎。
如果還有一張榜,那豈不是說明,沈建是第四,他的一百兩銀子沒了?
“顧白和崔瑯的名字還沒有出來,省試頭名,必定是他們其中之一!”
“不知道還有一人是誰,居然將沈建都擠下去了,難道是那幾個州的解元?”
“連沈建都能被他擠出前三,此人深藏不露啊…”
榜單張貼好之后,眾人的目光便忍不住投上去。
然后他們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疑惑。
唐寧。
這是排在首位的名字。
唐寧這個名字,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和顧白崔瑯沈建比起來,顯得知名度太低,畢竟按照往年的慣例,江南和京畿的解元,在榜單之上,會將其他州府的解元甩開很遠。
但這次不同。
第一張榜單上只有三個名字。
唐寧。
顧白。
崔瑯。
名字的順序,便是此次省試前三名的順序。
第一名不是顧白,不是崔瑯,更不是沈建,這意味著,他們中的一大部分人,都將賠的血本無歸。
“啊,我的銀子,那是我為了娶媳婦攢下的啊!”
“我把地契都押了!”
“那算什么,我的房契啊!”
崔瑯和沈建對視一眼,皆是苦笑無語。
自那天晚上之后,他們對于能夠取得省試頭名就不報什么希望了,連中三元的夢想,也在他的無情打擊下,成為了泡影。
好在還有殿試,沒有了第一場和第二場的優勢,他們未必會輸給他。
“咳,崔兄,沈兄,你們的排名已經很好了,不必太過哀嘆…”
“是啊,殿試之上,好好發揮,還有機會的…”
“對對對,一個省試,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身邊的幾人雖然心疼銀子,臉上的表情糾結痛苦,但還是出言安慰道。
顧白身旁,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顧兄雖然不是頭名,但也位居第二,不必…”
那人本來想說不必傷心,但看到顧白臉上的笑容,頓時怔住。
榜首被人搶了,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他轉頭再看看崔瑯和沈建,發現他們似乎也不是多么傷心,沈建連第一張榜都沒進,居然還和崔瑯有說有笑的…
顧白左右看了看,忽然問道:“唐兄呢?”
崔瑯走過來,詫異道:“難道是離開了,我記得唐兄剛才張榜的時候,唐兄好像說讓我們小心一點,小心什么?”
沈建同樣詫異道:“剛才榜單張貼完之后,他好像是說過,讓我們快些離開的。”
顧白怔了怔,問道:“什么意思?”
此時,貢院的人群中,已經傳來了滔天的嘩然。
“顧白呢,我在他身上輸了一百兩!”
“崔瑯在那里,什么江南解元,讓老子白白輸了五百兩!”
“沈建,我要找沈建,還我的老婆本!”
無數人紅著眼睛,轉頭四顧,目露兇光。
顧白三人怔在原地,面色瞬間蒼白,崔瑯一個哆嗦,指著不遠處的貢院大門,急忙道:“快,快去貢院!”
遠處,蕭玨坐在馬車上,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看貢院門口涌動的人群和滔天的嘩然,詫異道:“那邊怎么了,我們為什么要走,你剛才和崔瑯他們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