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地貌大多是山地,雖然住房緊俏,很多窮人棲身在劏房、籠屋,但其實有大量的荒地空置,只是礙于各種原因無法開發,政府只能把荒地改成郊野公園,收一點觀光費來補貼財政。許多報紙將之鼓吹為香港的“后花園”。
可因為人跡罕至,各種郊野公園也成為拋尸的絕佳地點。兇手將被害者分尸后拋諸于荒野。有些精力旺盛的青年男女們在郊野公園里燒烤野炊,交流荷爾蒙,偶爾就會有人中獎,有幸成為第一個發現尸體的目擊者。
一如現在李閻和查小刀。
金隆洋的腦袋像是被野獸啃食過,血淋淋的慘不忍睹,他的尸體背靠在涼亭的柱子上,血噴灑出幾米開外,甚至溫度還沒完全消散。
“晚來一步。”
查小刀眉頭緊皺,把自己的西裝脫下蓋住了金隆洋的上半身。
李閻簡單看了一眼現場,很快就察覺到一串細碎的血跡淋在石頭和野草上,雖然沒多遠就不見了,但對于因為一只六厄小鬼,就橫跨了二十多公里擊殺始作俑者的李閻來說,這些血跡足夠追蹤到兇手到天涯海角。
“還沒走遠。”
說完,李閻就朝血跡的方向追了過去,查小刀沒有跟上去,而是聯系警方,金隆洋也算有頭有臉,現在曝尸荒野,總要有人收尸。
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在山地公路間奔馳,騎手帶著頭盔,斜跨著一只網球包,在空蕩的路面加足馬力,似乎有什么急事。可突然騎手眼前一黑,整個人騰空而起,失去駕駛者的摩托車沖破欄桿,徑直掉入山澗。
李閻把對方扔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可沒等他問話,對方的身體就如同漏氣的汽球一樣塌陷下去,只剩下衣物頭盔,還有一張鮮紅色的符紙,偌大的活人居然消失不見了。
李閻把符紙撿了起來仔細打量。
驛馬力士:
《天髓敘命論》中已經失傳的符法,出自秘術萬會人元。
不需吃喝便溺,精力旺盛,力大無窮,以驛馬煞煉制,只聽從秘術主人的命令。但受到尊貴命格的沖擊有可能會失去法力。
那只殘留的網球包膨脹了起來,李閻見勢得快,抽身后退,只見尼龍料漲破成一地碎片,一只吊睛白額大蟲從網球包里飛撲而起,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李閻,無論神態,氣勢,乃至迅猛兇殘都和真正的老虎一般無二,只是關節有些生硬。
地上空留著一張藍汪汪的臉譜。
李閻順勢被大蟲撲倒,雙手摁住虎頭,他盯著眼前這雙兇惡嗜血的眼睛,居然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畫眼紙虎:
原本只是最普通的金門冥扎,燒給先祖可以護佑子孫身體康健,但因為畫眼秘術的緣故,成了可以生吞活人的兇殘亡靈。
李閻雙手發力,整個虎頭向內凹陷,一節竹子穿破黃色紙皮,這居然是只紙扎的老虎。緊跟著狂風大作,這紙老虎的雙眼也失去晶瑩的神采,紙扎的竹簍也收縮回去,變成了一只手臂長的破爛老虎紙扎。
李閻把紙扎丟到一旁,撿起地上的冥扎臉譜,此刻他自然心知肚明,殺害金隆洋的兇手,和翰林冷鏈的薛文海同樣脫不開關系。只是心里有些納悶,金伯清死了,畫眼秘術已經失傳,可這只紙扎老虎又是從何而來?
“亡神煞!”
錢五脫口而出。
“五叔,你慢慢說。”
李查兩人和錢五對面而坐。
從大帽山回來,李閻第一時間聯系到錢五,不過錢五留下的電話號碼是當地一家殯儀館的,兩人干脆親自來殯儀館找到了他。
“寅午戌見巳,亥卯未見寅,巳酉丑見申,申子辰見亥,亡神煞者往往城府深沉,老謀深算,可命中子孫不肖,敗損祖業。而且命中有亡神煞的人,劫在五行絕處,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民間多有詐尸,僵尸的傳說,就是因為死者命中帶亡神煞。蔣四海一定早知道金伯清是亡神煞的命格,他身負萬會人元,碰上亡神煞命,完全可能把其尸體煉制成只聽從自己命令的行尸。”
李閻皮笑肉不笑地說:“五叔,你這位師兄還真是壞事做絕,簡直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啊。”
金隆海金隆洋兩兄弟先后慘死,金露金中進了醫院,整個金門幾乎滅絕。錢五說亡神煞敗損祖業,真是半點不假。
錢五讓他說得老臉一紅,他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說道:“我早聽說過金門冥扎的厲害,可蔣四海身負萬會人元,又有天乙貴人在身邊,沒道理為幾張冥扎干出這種天怒人怨的勾當,他一定另有所圖。”
“五叔,你有辦法找到他么?”
查小刀有些訝異地看了李閻一眼,但也沒作聲。
“他是知名人物,港商典范,找他不難,打他府邸的電話就行了。”
錢五瞇了瞇眼睛:“可要抓住他的把柄就難了,蒲港道冷柜一次,明珠大廈又一次,警方都挖不出能絆倒他的證據,到現在也只抓住幾個小角色。蔣四海的手伸進政商兩界,現在又是敏感時期,誰也不愿意動他,他現在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們了。”
李閻當即拿出手機,詢問錢五:“他公司電話多少?”
錢五報出一段數字,李閻依言按鍵。
“您好,翰林冷鏈,有什么能幫您?”
“你告訴薛文海,金隆洋的東西在我這兒,想要的話,叫他今天晚上十點在九龍殯儀館找我。”
“…先生,請問您怎么稱呼?”
李閻眼珠一轉,臨時改口:“我姓楊。”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錢五眉頭緊皺:“你要做什么?你這是打草驚蛇。”
“放輕松點,五叔。香港沒有草,也沒有蛇。”
查小刀也低聲對李閻道:“趙先生還沒來,鬧大了不好吧,我聽說你上次殺陳正聰,趙先生已經讓雨師妾警告你一次了。”
“我有分寸。”
“你有個屁。”
李閻哈哈大笑,當著錢五大聲說:“做守法良民難道就不能和大港商喝茶聊天么?沒事的。”
只是他忽然又不笑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楊子楚一身新潮的銀色風衣,頭發還弄了個等離子燙,在角落畏畏縮縮的,看樣子是專門來找李閻。
“不好意思,五叔,等我一下。”
李閻起身走到楊子楚身邊。
“你來找我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待在茱蒂身邊么?”
楊子楚滿臉的糾結:“鎮撫大人,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那位小主母她,她去了中華城。”
“中華城?中華城是什…”
李閻突然收聲,他抿嘴問:“什么時候的事?”
“剛出發,我聽到以后立馬就跑來找您了!”
楊子楚立即表功。
“做得好,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到。”
打發了楊子楚,李閻臉色復雜地回到查小刀和錢五身邊。
“我有點急事必須立刻去處理,不好意思。”
這個時候李閻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陰著臉按下接通。
“楊先生你好。”
薛文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神色穩如泰山:“我就是薛文海,我聽說你要見我,今晚十點對么?沒問題,我一定赴約。”
“我改主意了,現在沒空見你。”
薛文海臉上有慍色一閃而過,但還是保持著風度:“那我們換…”
李閻已經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