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陰只瞥了一眼,就斷定查小刀和迎賓的閻昭會代表身上的傷口,都是這個跪倒在地上,貌似形容凄慘,嚎啕大哭的不明人士造成的。他連問一句的興趣也欠奉,磅礴的黑色氣泡憑空籠罩在哭者頭頂。
哭者是誰,為什么出手傷人,又為什么嚎啕大哭,都不重要,他打攪了秦安的葬禮就得死,事情的來龍去脈,等刮干凈這人的三魂七魄自然也就清楚了。
千鈞一發之際,他沙啞的哭聲才傳進燭九陰的耳朵里。
“秦先生,我給您磕頭了。”
燭九陰眼神一澀,籠罩在哭者頭頂的黑色氣泡噗嗤一聲消失不見。
參加葬禮的代表們出來了一大半,都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摸不著頭腦。
李閻快步走到查小刀身邊,低聲詢問:“怎么回事。”
查小刀左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啐了一口才道:“沒關系。”
查心中驚懼和憤怒兼有。
這名嚎啕大哭的人突然出現,哭鬧著要進靈堂,他身上傷很重,正常人阻攔之余,自然放松警惕,誰成想他暴起傷人。
成了饕餮代行的查小刀,身體的大部分都能化成無形的火焰,按照道理說身上根本不可能有這種利器劃傷的傷口,可事實是他的脖子不僅被劃破一道十厘米的傷口,而且沒法子復原。
這種詭異地真實殺傷力,查小刀只見過一個人有。
李閻的祁連劍術真解。
“手拿開。”
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是個樣貌嫵媚動人的白領麗人,正是和李閻有一面之緣的雨師妾。
李閻推開兩步,女人的細嫩修長的手指在查小刀的脖子上輕輕一抹,傷口便消失不見,她又依樣在胸口被洞穿的代表身上一抹,凄厲的血洞頃刻間被肌膚取代,那人的呼吸也立馬平穩過來。
“謝謝。”
李閻連忙道謝。
“小事而已。”
白領麗人笑了笑。
站在趙劍中身后的驕蟲見到斷了一條腿的哭者,眉頭嫌惡地皺起:“是他。”
趙劍中回頭看他一眼:“你認識這個人么?”
“認得,他叫丑慈,八極巔峰行走,西南來的。原本也是之前襟花爭奪戰的參與者。但是因為他在搶奪夔牛的襟花的時候,手段過于惡劣,不僅傷害夔牛的家人做要挾,還在激斗中使用類似臟彈的道具,造成四十多人傷亡。前陣子那個卡車連環爆炸車禍,就是他造成的。夔牛重傷不愈,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派人拿下了他,他的右腿就是我打斷的。”
“那他為什么出現在這兒?”
趙劍中淡淡地問。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這個人的能力很古怪,一不小心代行者也會著道,我們的代行者都來參加葬禮了,剩下的人實力不夠,應該是沒看住他。”
趙劍中和驕蟲的對話沒有壓低音量,在場的人都聽了個明明白白,看向滿身是血的丑慈的眼光更復雜了。
“我這就把他帶走。”
說著,驕蟲走出人群。
“請等一等。”
驕蟲眼一橫,說話的是之前在燭九陰發表悼詞的時候,率先鼓掌的黑膚女人。
她叫夸葉,漢名楊了了,盤瓠代行者。
沒等驕蟲組織,她一個邁步走到了哭泣的丑慈面前。
“你認識秦安么?”
她盯著丑慈的臉。
半晌,丑慈抹了一把臉,用力地點了點頭:“秦先生救過我的命,并且指點過我一些辨識古董的訣竅,我跟隨他有兩個月的時間。”
盤瓠點了點頭:“他是常做這種無聊的事。”
她低下身子:“可你殺了很多無辜的人,你還驚擾了葬禮,你今天死定了,你知道么?”
丑慈有些出神,但隨即毫不畏懼地與盤瓠對視:“我不是代行者,十天前參加閻浮試煉失敗,也沒資格參加秦先生的葬禮。我不為自己做的事辯解,我已經給秦先生磕了頭,我死而無憾。我只是個小人物,可我有些話想問問閻昭會的各位。”
盤瓠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你可要當心的說。”
李閻一直冷眼旁觀,聽到這兒不自覺扯了扯嘴角,不以為然的臉色不加掩飾。
丑慈咽了口唾沫,強自壓抑住跳動的心臟,他才張開嘴,驕蟲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傳過來。
“難道我們站在這兒,就是聽他胡說八道的么?”
驕蟲往前邁步,和盤瓠并肩站在一起:“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至少是兩位數,他還重傷了夔牛,蠱雕和一名新晉的代行者。盤瓠,你不是要包庇他吧?”
盤瓠笑得瞇了瞇眼:“我可不敢觸人主的霉頭。”
驕蟲不再理他,伸出筋骨分明的大手抓向丑慈。
盤瓠一把抓住了驕蟲的手腕:“可驕蟲你要拿人,也總要人家把話說完吧。”
人群中更有人蠢蠢欲動。
驕蟲眉毛一揚,剛要發作。
“都住手。”
驕蟲和盤瓠都攥住了拳頭,換作別人,兩人大可當做聽不見,可說話的人的身份,叫他不得不先停下來。
燭九陰喝止了驕蟲,方才他面無表情怔怔出神,此刻卻突然望向趙劍中:“老爺子,我們說好的。小安葬禮的事,全權我來做主,襟花是我下放的,也是我授意他們私下決定歸屬,那為什么你還要抓人?”
驕蟲嘗試辯解道:“卓先生,人是我叫抓的,這件事老爺子不知情。洛陽才多大?真讓他們這么鬧,天都要捅個窟窿。”
燭九陰沖驕蟲眨了眨眼:“你,叫抓的?”
驕蟲心中一冷,他隱約間感覺自己犯了一個極為低級的錯誤。
趙劍中在現世說一不二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們都忘了,閻浮有十主。
沒等驕蟲再開口,趙劍中打斷了他:“閻浮行走干預正常的人生活的一切事宜,我都有權過問,九陰,這也是我們說好的。驕蟲發糊涂,做事粗心,你也要和他計較么?”
他又看向驕蟲:“抓他的事,等葬禮結束再說吧。”
驕蟲默然地點了點頭,他卻知道,原本丑慈必死無疑,可如果叫丑慈混進了閻昭會,那最嚴厲的懲罰不過是丟掉代行傳承。何況現在局勢緊張,不太可能因為這種原因再開革閻昭會代表。
再者,這次丑慈雖然得罪了不少人,卻未必沒有得到另一些人的另眼相看,至少,燭九陰是愿意保他的。
“雨師,幫我個忙,把他的腿傷治好。”
燭九陰沖雨師妾說道。
雨師妾點了點頭,沒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走到丑慈身邊,在他短腿處輕輕一攏,頓時長骨生肌,丑慈身上的一些零散傷勢也被治愈干凈。
燭九陰突然長出了一口氣:“小安提攜的晚輩不少,可葬禮上卻連一個樂意哭墳的人也沒有。說來是有點凄涼。”
他招招手:“無事了,有什么話,大家進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