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蒸汽的轟鳴讓李閻不自覺抬了抬下巴。
裝甲車穿過幾道崗哨和鐵絲網,一座老舊,忙碌,生機勃勃的城鎮出現在李閻眼前。
掛著木牌子的酒館,老舊卻整潔的旅館,搭著團繡篷布的攤販,爍爍放光的電線桿以及四通八達錯落的纜線將電力輸送到城鎮的每一個角落。
黑色殼子的砼攤機隆隆作響,滾燙的瀝青軟塌塌地鋪在地上,熱氣升騰。部分已經修葺好的新公路上,時而有滿載的皮卡或是滿副武裝的裝甲戰車軋過。周圍黑色矮樓錯落,里面傳來劇烈的聲響,高高的煙囪噴吐出大團渾濁的煙霧,涌入輻射云團。
這是李閻來到這個世界以后,第一次見到有幾分“人味”的大規模聚落了。
“快到了。”
阿法芙拿手一指,前面是一座紅頂白檐的老式莊園,在李閻看來不甚雄偉,可他一路走來,人們都是大多蝸居在巖洞或者自制的板房當中,一部分人把廢棄的汽車當做老巢,最奢侈地,便是狂卓瑪前沿基地那棟歪塌了快四十度的殘破公寓樓。和那些地方比起來,這座老舊的莊園自然稱得上富麗堂皇了。
裝甲車車兜轉了一會,駛入莊園內部,四處可見匆忙的黑星士兵走過,但是更多地,是裹著厚實皮革,身上綁滿各色槍械套件和和怪異金屬飾品的男女,毫無疑問,這是原本隸屬于狂卓瑪的人員。
最終,裝甲車在連在一起的白色樓房門前停了下來。
“阿法芙同志,我們就送到這里,后面的接待會有狂卓瑪的人負責,你記得保管好自己的銘牌,天快黑了,這里實行宵禁,沒有銘牌晚上不允許出門的。”
“謝謝你了,許同志。”
駕駛員笑了笑,阿法芙,李閻,宋左前后下了車,這名姓許的駕駛員連同其他幾名負責護送和作戰的士兵目送,因為之前的事,這些黑星士兵的臉色都稱不上好看。
“別放在心上。”
阿法芙對李閻低語道。
李閻搖頭:“我相信宋老頭已經不介意了,而且我自己也覺得,這是群很優秀的士兵。”
“前提是別把槍口對準我…”
李閻心里補充了一句。
驀地,一輛銹跡斑斑的雙管摩托車一個拐角,對準李閻沖了過來,那個風衣皮褲的騎手半張臉都被黑色護目鏡遮擋,在李閻目光看過來的一剎那才握死剎車,以至于兩只防爆輪胎與地皮產生了陣陣讓人戰栗的刺耳摩擦,堪堪在李閻鞋尖停下,渾濁的尾氣從排管噴到地上,發出嗤嗤的長聲。
李閻只看到騎手的耳釘爍爍放光,那人摘下黑色護目鏡,這才露出一張俊美白皙的臉來。
“衛旦?”
阿法芙驚喜地叫了出來。
衛旦笑了笑,對著阿法芙說道:“卓瑪讓我來接待你們。”
狂卓瑪的首領,是一名被人稱為卓瑪的女人,在黑星戰車席卷一切以前,這個女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站在整個b區的頂點,和藥師佛的領袖拉木覺,雷恩兄弟的董事長里昂·雷恩屬于一個級別,不過短短幾天,里昂·雷恩因為反抗激烈,被黑星戰車的作戰部隊亂槍打死,拉木覺流亡大魔鬼湖,而狂卓瑪卻沒有因此傷筋動骨,可以想見這是個識時務且嗅覺敏銳的女人。
而b區的各大組織投誠黑星戰車之后,也開始大規模地聚攏核心人員,原本散落各地,有水源和其他豐富資源的避難所和聚落,也都被黑星戰車接管,衛旦就是因此回到了這里。
說著,衛旦面向李閻:“尹熊呢?”
李閻聳了聳肩:“死了。”
衛旦的睫毛抖了抖,嘴里像是咀嚼什么似的,過了一會兒才說:“好吧,我先安排你們住下,跟我來吧。”
李閻之前聽說,衛旦是被尹熊一手養大的,想來她心里不太好受,也沒有多搭話,只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黑星戰車的人員向阿法芙致意,其中不乏擁有軍銜的軍官,而那些目光對于李閻這些人,則并非那么和善,更多地是戒備和隱隱地敵意,對于衛旦來說,這算是風水輪流轉,李閻則不太有所謂,反正一路走來,無論哪一方勢力對他都不會報以親近的目光。
也許是衛旦照顧,更大可能是阿法芙的面子,無論是李閻還是宋左,都被安置了一間寬敞的獨立房間,尤其是李閻的房間,裝潢不菲,老式的木質結構,發黃的墻皮掛著虎皮以及斑斕的唐卡,桌上是錫制的壺以及牦牛角制成的工藝品,綠松石和紅珊瑚嵌邊的床柜。看的出來,這個房間過去必然是某位貴族領主的臥室。
阿法芙臨走之前,遞給李閻一份文件。
“關于水株公園,我在權限以內進行了調查,內容都在這兒,說老實話,我是不太明白,這東西和你之間能有什么聯系,不過,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隨時找我。”
“謝謝。”
李閻點頭致意,坦白地說,阿法芙的誠懇態度讓他頗為驚訝,堅定“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種淳樸信條的人本就不多,在凜冬這樣的環境下,就更加稀少了。
“還有。”阿法芙從口袋里摘出一副無邊框的眼鏡戴在臉上:“黑星從作戰部帶來了大量的專業設備,可以對基因兵種的身體狀況作全面檢查,如果,唔,你真的失憶,可以去看看,即使不是,那里的研究員也會有針對性的,對你的基因狀況和未來發展提出建議,你剛從大魔鬼湖回來,防輻射的裝備又不健全,還是檢查一下。免費的,我暫時也在那兒工作。”
“另外,我和羅布屬于高級軍官親屬,我自己也是二級特殊人才,按照我們的政策,你救了我們,黑星戰車會給你一共八萬元的內購額度,超出你就要自己花錢了,黑星的科技產品外面可買不到,包括幾種珍貴的基因增強藥劑。有興趣我明天帶你看看。”
“好。”
李閻應著。
“還有還有。”阿法芙想起什么似的,李閻靜靜聽著,沒有插嘴。“你那個朋友身上的組織畸變很嚴重了,你一定要他到軍事區的高級醫院進行檢查,檢查費用我來出,黑星在這方面的治療水平一定是比荒野上的赤腳醫生要強,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我一定轉達。”
李閻點頭。
“你等會我再想想啊…”阿法芙抱著肩膀,過了一會才對李閻說:“先這么多,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明天見。”
“明天見。”
女人微笑著告別,李閻有些恍惚,眼前的阿法芙從頭到尾都展露出明媚的自信和堅定來,和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判若兩人,可轉念想想,一個敢拿著沒子彈的手槍到暴民堆里掏水的女人,本來就不是什么柔弱的人才對。
等阿法芙離開,李閻才解開衣服進了浴室,因為泉浪海鬼的加持,他在大魔鬼湖當中受到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幾處較為嚴重的燙傷也結了痂,可身上泥土和粘膩的血雜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花了十分鐘沖澡,在浴室旁邊的籃子里找到一套干爽的棉袍,李閻坐在床邊,擰著脖子舒展了幾下筋骨,正要睡下,正聽見門口有人敲門。
不是阿法芙,就是宋左。
穿著一身寬松棉袍的李閻光著腳打開房門,迎面揮來一只湛青色的酒瓶。
他抬手捏住酒瓶的脖子,放下胳膊,面前卻是衛旦。
白皙的皮膚,雙眼皮的丹鳳眼,以及英氣的短寸,這女孩的臉有種別致的冷酷美感。
她單手撐著門框,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酒氣,濃密短發下面,兩道彎彎的黑色眉毛糾纏在一起。
李閻原本應激反應捏住了來人的手腕,見狀這才松開虎口,不料想衛旦整個人往前一傾,李閻后退半步,攙住衛旦的腰,入手是彈滑又充滿韌性。
“怎么了?”
李閻的話讓她眼神有了聚焦,衛旦撐住軀體,看清楚是李閻的臉,無意義地呻吟一聲,往后站直了才揉著眼睛說道:“我,我沒事。喝酒有點上頭,轉念一想,阿法芙六點四十離開,你休息之前脫了衣服,洗個熱水澡,算算時間,我這時候來敲門…應該剛剛好。”
李閻聞言一怔,低頭看了一眼酒瓶口上淺淺的紅色唇印。
他眉毛微微一挑,抬手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火焰一般的烈性液體涌入肺腑,李閻長出一口氣,這才啞著嗓子對衛旦說道:“來都來了,進來做做?”
衛旦眼睛一瞇,豐潤的嘴唇上翹,齒瓣若隱若現。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