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黑星戰車的士兵再不言語,扣在扳機上手指輕輕張合著,等待李閻的回復。
“大魔鬼湖及其周邊,已經被劃為一級戰爭區域,所有出現在這里的可疑人士,我們有權利當場擊斃。”
小胡子瞥了一眼緩緩駛來的裝甲部隊,慢條斯理地說道。
李閻聳了聳肩膀,把青鳳劍的劍尖插進磚堆里,舉起雙手緩緩后退。
被李閻挾持的士兵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痕,不乏驚懼地看了臉色平淡的李閻一眼,這才敬禮入列。
小胡子看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同僚,宋左射傷了四名士兵,其中兩名需要專業醫療機構的救治,李閻下手不算重,有兩名士兵被劍背抽中昏死過去,但是另外一名士兵被他踹中面門,恐怕要做手術才能保住自己的臉。
他走到李閻身前,抬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叫吳建明。”
李閻沉默不語,腮幫子微微鼓動。
這名叫吳建明的士官解開嵌著陶瓷甲片戰術手套,一邊按壓著關節一邊說道:“本來…我有的是時間料理你,可我知道你的名字,李閻。”
他忽然伸出兩只手抓住李閻的肩膀,堅硬的膝蓋高抬,沉悶地搗在李閻的肚子上。
李閻眼皮一沉,整個人都佝僂了幾分,吳建明沒有停手,膝蓋帶著驚人的爆發力,一次又一次地宣泄在李閻的柔軟的肚皮上。沉悶的碰撞聲和李閻手臂不住扭動的肌肉交應。
汗水自李閻的發絲和手臂灑落進泥土。
無論是旁觀的士兵還是宋左,都是一臉麻木。
終于,吳建明喘著粗氣后退。
把頭埋得極低的李閻晃了晃腦袋,他咂摸咂摸發甜的喉嚨,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你們兩個打傷了我們八名戰士,現在兩清,以后我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李閻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那我倒想問問,為什么只打我,不打他呢?”
他指了指宋左。
吳建明板著一張臉:“我看你不順眼,可以么?”
李閻歪了歪頭,不再開口。
吳建明一指李閻:“帶他們回去。”
蹲下的宋左這時候才開口:“審查并驅逐閑雜人等,需要被審查人出示受到三大強權認可的公司持照,并于二十四小時之內離開戰爭區域,難道這位黑星戰車的長官要留我們兩個過夜么?”
吳建明瞥了他一眼:“的確有長官想留你們過夜,不過不是我。”
李閻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來人是黑星戰車,他早有預料,所以他第一時間把躁動的黑騎鬼收進了六紋銅錢,而從這名黑星戰車士官的話里,他不僅嗅到一絲變天的味道,更隱隱約約察覺,迎接自己的未必是承諾中的晴空萬里。
“你好,我叫梁為。黑星戰車少將。”
這是一間臨時改造出來的審訊室,李閻面對一堵白墻,和一個自稱少將,看上去卻比自己還要小一點的青年男人。
b區全面陷落的消息,李閻已經從士兵閑談中得知,他一方面驚訝于黑星戰車的雷霆手段,一方面又對如此大的動作,另外兩大強權毫無反應,藥師佛也太過脆弱的現狀表示疑惑。
宋左出示了自己的持照,并沒有收到太多人的注意,但是,也沒有釋放他。
而李閻,則被帶來了這里。
他的手腕上拷著據說可以抑制四階以下基因能力的金屬手銬,可驚鴻一瞥當中,這東西對李閻毫無效果,李閻也就聽之任之。
對面青年自我介紹的時候,李閻的眼神便在對面青年潔凈的軍裝和華麗的汽車肩章上來回流轉。
直到梁為少將兩個字出口的剎那,李閻在腦子里過了幾遍掙脫手銬劫持梁為,搶幾發優質藥劑,和黑星打一陣子游擊,情況不妙就閃人回歸的主意,不過怎么想,這簡單粗暴的辦法也不是最優結局。想知道余束的打的是什么算盤,和三大強權的接觸是必不可少的,即便在開始要承受一些逼得人想掀桌不玩的傲慢。
梁為對李閻的暴躁意圖一無所知,自顧自地說道:“你喝油酥茶,還是速溶咖啡。”
“白開水。”
“好。”梁為看了一眼旁邊作記錄的工作人員。
那是個帶著眼鏡,有些發福的小胖子,他有些遲鈍,直到李閻和梁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他才慌張地抬起頭,用手擦了擦衣服。
“你,你新來的?”
“是的,長官,三天抽調過來。”
“那你知道我喜歡喝什么嗎?”
梁為語氣和藹。
“不,不知道,長官。”
“我喜歡普洱,一壺普洱,一壺白開水,去吧。”
“是,是。”
小胖子這才結結巴巴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走,這個審訊室只剩下了梁為和李閻兩個人。
“李先生,是個流浪的拾荒獵人對吧。”
“沒錯。”
李閻回答,荒野獵人是同樣在野外生活的人彼此稱呼,而在黑星戰車的人口中,把這種接零散活的基因能力者統稱為拾荒獵人。
“說老實話,我跟李先生真是一見如故,你身上有一種…”
梁為斟酌了半天:“舊時代的人才有的味道,有點像…西部牛仔,你看過《Stagecoach》(譯名《關山飛度》)這部電影么?你給我的感覺就像約翰·韋恩。”
李閻記得這是一部西部黑白片,但是他一語未發,無論怎么想,電影在這個時代都是奢侈得無以復加地享受,這不該是一個拾荒獵人知道的東西。
“啊,算了不重要,筆錄就是一些其他有的沒的,不重要也沒有會看,人們想知道的從來不會寫進筆錄。”
梁為頓了頓:“你認識阿法芙么?”
李閻眼神動了動,故意斟酌了一下語氣:“我救過一對母子,的確叫這個名字,她自稱是黑星戰車的研究人員。在尋找自己的丈夫。”
“那就沒錯,我直接一點問。”梁為壓低聲音,語氣變得不可捉摸,帶著幾分刻意的淫猥:“你上過她了吧?當著孩子的面上她么?她的乃子摸上去感覺怎么樣?你干他的時候她哭過么?會叫他丈夫的名字么?”
李閻眉毛動了動:“梁將軍,我沒太聽清楚,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切自有價格,你保護阿法芙母子,阿法芙用身體償還,合情合理。”
梁為直視李閻,李閻也平靜地看著他。
半天,李閻才徐徐開口:“梁將軍嘴里那位約翰·韋恩,會做這種事么?”
梁為的臉逼近李閻:“我做過三年的拾荒獵人,我清楚荒野是個什么德性,你覺得我會相信阿法芙是清白之身?”
李閻忽然笑了:“將軍,我出言冒昧,希望你不要見怪。”
“請講。”
“你是同性戀么?”
梁為有一絲錯愕,他眼里跳躍出一絲憤怒的火苗又迅速熄滅,臉上的笑容更濃了:“我并不歧視,你繼續。”
“阿法芙跟我說,他的丈夫叫喬星,很顯然不是你,可你又這么關心阿法芙的清白,你知道凜冬之后,性別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有沒有可能,你對喬星心存覬覦,所以才想從我這兒潑阿法芙的臟水,然后你趁虛而入…”
李閻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梁為的臉色。
梁為的臉色的確很難看,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思索了一會才說:“我不明白,你突然向我挑釁,有什么意義。”
“我只是猜測,你很快就得把我送走,不能繼續審問我了。”
李閻回答。
“你可真是個聰明人,可你現在還在我手里。”
“也許是吧。”
李閻咧開嘴笑了笑,看來情勢沒有他預料得那么糟糕。
梁為垂下眼皮,他不再說話,李閻也閉口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個小胖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長官,后勤部門沒有普洱的儲備。”
“我們是來打仗的,儲備那玩意干什么?”
梁為一臉正經地問道。
小胖子文員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
“李先生,感謝你救了阿法芙,我代表黑星戰車全體同仁向你表示敬意,你會是黑星永遠的朋友。”
梁為站了起來,三下五除二解開李閻的手銬,并握住李閻的手。
“阿法芙就在來的路上,大概還有幾分鐘吧,她會帶你離開大魔鬼湖,這里馬上就要打仗了,我們收到線報,拉木覺的殘余勢力逃竄到這里。”
梁為的臉嚴肅又不失和善,剛才那些離經叛道的淫穢話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嘴里。
李閻沒有躲避梁為的手,而是開口道:“我也說話直接點,如果剛才我承認了呢?”
“不知道,也許為了黑星的榮譽,我會殺了你。”梁為回答:“又也許,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了…總之你可以走了。”
他笑容一斂。
李閻沒走,而是開口說道:“梁為將軍。”
“有何指教。”
“來日方長。”
兩人眼神碰在一起,相對無言。
“長官,喬上校的車來了。”
有士兵有條不紊地走了進來。
梁為一攤手:“你可以離開了,李閻先生。”
李閻邁了沒兩步,忽然轉頭:“梁將軍手下,是不是有一名叫做吳建明的士官?”
“我記得這個名字。”
“代我向他問好。”
說罷,李閻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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